拒绝

她问起方才外面行过的那支队伍有何来头，亭卒冲她伸出手，捻捻指头。郑朝朝从怀里掏出在船上赢来的一锭散碎银子，放到他手心里。“其实你仔细看看，也猜出一二来了，她们三个都是西沧人，不过身份嘛……有点复杂。那轿子里的，是西沧战败以后，最早一批来华风的，叫李真吉，刚到婚嫁的年纪，就被带来了。跟在她后面的，男的叫李织梦，女的叫李聚还，是她的左右手。”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来中州呢？”

“他们早在内陆上和某几个华风的官要打成一片了，听闻和南夷也有利益往来，势力不小。具体的，嘿嘿，也和咱平常百姓没关系，就不知道了。”他见郑朝朝出手阔绰，弯身小声道，“您若还想知道啊，就上静门山，山主张谐吃透黑白两道，在那儿，可没有花钱买不来的答案。”

她心里记下，接着又掏了一钱银子，打听阳曲开向中州那艘船的消息。亭卒从梯子上走下来，把浆糊和告示收起，对她道，“那艘船是被人动过手脚的，凡是死里逃生的人，都听见轰隆隆的爆炸声了。寻常百姓，哪会带着那么多的火药上船呢？”

“你们知不知道是谁做的？”

“听说是西沧人，最近收到的消息，他们行踪诡异，各个城镇里都有眼线探子。临发船前，不少头戴面衣的人上了船，皆是圆眼高鼻，人高马大的。”

郑朝朝点点头，“那这艘船上的人呢？都活着吗？”

“这我们可不能完全晓得，它是在海上出事的，难保有人……你明白吧？不过当天刮的是北风，好多逃难的船只都在武石靠了岸，估计剩下的人大部分都在那儿。”

郑朝朝觉得还有一线希望，自我安慰地点点头。随即，她拉住正要走的亭卒问道，“请问一下！……那个，归鹞帮昨日发生了什么事？”

“昨日？没有。不过五天前归鹞的东方兰死了，在他们帮派里自尽。两天前才出殡，亲友都来送行，从归鹞门口一路走到城外，啧啧，也是可怜。”

“兄台，你说的可怜，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呐？唉，这东方兰生下来没几年，爹娘就被仇人杀死了，只剩他和一个哥哥，东方颐，在家宅里生活。后来外祖父母也病死了。我再多透露一点，听闻这哥俩本打算退出门派的。不想哥哥一去比武，弟弟就撒手于世了。这一家人，真是孤苦。”说罢，他收起梯子，夹起往前走，“不过，谁家又不苦呢？”

抱着一点渺茫的希望，郑朝朝凭着记忆和路人的指引，来到了自己被发现的那个浅滩。太阳快要落到海的身后去了。十几个孩子意犹未尽地呼喊，从沙滩上往回跑，勾肩搭背往家里走去。海风把她的发丝刮到睫毛上，咸腥的味道窜进鼻子里。郑朝朝怅惘地拟出一阵长长的鸟鸣，静静站了许久，回应的只有海浪声。想到那张字条，她决定返回小院，收拾包裹，准备南下去武石。

走进院里，地上突然多出几个被砸碎的空酒罐，似是谁与谁在此处打了一场。她想起海离派人把朝暮客栈砸得一团糟的画面，突然听见堂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有人在鬼祟中等待出击，便立刻警觉起来，从一间大屋里借了把剑防身，摸到屋后。

那声音从偏厢房里传出，郑朝朝贴在门上，微微探身，瞄进去，视线被一座竹编屏风挡住。——难不成真的有人在这里偷东西、害人？可这是哪儿啊？她想不通。只轻轻跃进去，躲在屏风后，然后屏气凝神。一阵水声过后，等四围一片寂静，她猛地跳出去，把剑刺出，威胁道：

“不许动！……慢慢转过来。”

那人直起身子，转过身。他身上只围了一条毯子。一种异样从她的胸口和肩背中升起，仿佛有人在身体里打鼓。每敲一下，就有粉色的波浪涌来，要把她冲倒。郑朝朝没想到这人竟是东方颐，更没料到他古雕刻画、秀色可餐……如摔成两瓣的一个找到了另一瓣，抑制不住地贴近相吸，她不禁渴望地呆看着他。

东方颐和她说的话，也很快就抛到脑后了。一时间郑朝朝忘了自己是谁，只看着他，就有最大的欢愉，什么痛都没有了。多看一点，心底的快乐就多一点，她在纯粹的享受里盘旋，刺激得上了瘾。直到东方颐丢掉剑，吻上来的时候。

他温暖的双手捧着她的脸，厚厚的嘴唇贴上她颤抖的唇，郑朝朝的后背一阵阵发麻，她被搂在他宽阔的臂弯里，感受着他火热的身躯，自己的皮肤也逐渐发烫，心跳声嗵嗵嗵响在耳边。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缓慢而有力地吻着她，在她口中缠绵，兴奋地纠缠在一起。不知过去了多久，是一瞬间，还是一炷香，郑朝朝的思绪恍然恢复，霎时间脑海里出现了程恂和沈念斋的样子，或者说，出现了初离家时的自己。

她双手撑在东方颐胸前，用力将他向外推开，然后转过身，不可置信地摸着嘴唇。东方颐留恋地舔舔嘴，宽慰她说，“第一次都是这样的，你别怕。我可比那些老男人强多了。”

郑朝朝身子一抖，感到心里更难过了。吸引、喜欢、信任、爱，这些都是不同的东西，怎么能混为一谈呢？她想到冬末和符烈上路的自己，随后预感到，与东方颐缠绵的人，一定不会是郑朝朝。如果郑朝朝与东方颐发生了什么，那必定是有什么鬼怪附身在她身上，替代了她的魂魄。

东方颐从身后拥抱她，见她蹙着眉，一副又凄又惹人怜爱的神色，深壑难填。而她只觉得这吻是一个麻烦，甚至是麻烦的开始。于是淡淡地挣开他的手臂，转身对他说道，“你以为我很想要吗？”

“不是吗？”他理所当然地问。

郑朝朝摇摇头，“你的确很吸引人，有种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我也知道，这吻很温柔，很美……若是我答应了，会开心的。”

青春外传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