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三）

可也许我真就不该带他出去，在那天，我见到了我一生中最刺目，最令我愤恨的一幕

作为太尉府的小少爷，我身上该有的钱还是有的，一路上吃吃喝喝，最后停在了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前。

苏怀清不太喜欢吃甜的，却是很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不过小摊前围着一圈圈的人，他向来是不会去挤的

于是我主动承担责任，叫他在原地等我，好不容易等我拿着两串糖葫芦挤出人群，却发现——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官家少年还真能凭空消失了！

我急忙在附近找了两圈，跑得气喘吁吁的也没见到人，就在我着急的时候，突然听到小巷里传来了一声尖叫。

人们对于未曾发生的事，尤其是不好的事，总有着近乎诡异的直觉。我连忙跑过去，却，却，却看见了什么？

苏怀清被人掐着脖子按在墙上，他的发带散了下来，外衫已经脱去了大半，里衣也被弄得凌乱，脸上还有一个手掌印，嘴边还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

我虽年纪不大，但乱七八糟的话本子看的也不少，当即怒火中烧，拿着手上的一串糖葫芦就用力砸向他。

男子的手被我砸中而松开，失去了支撑的苏怀清就那样顺着墙跌在地上，眼睛空洞，没有一丝焦距，一下子又好像变回了我们们初见是的样子。

甚至更吓人，让我感觉他都好像已经不处于这个时空了。我感觉我的心都疼得快裂出来了。我好生养了这么久的人，你怎么敢！

“哪里来的小兔崽子，敢坏我的事”男子愤怒的说。

不能慌，不能乱，我对自己说道。现在不能引来别人，要靠自己，靠自己……

“你知道，这是谁嘛？”我板着张脸，带着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严肃说，一边背过手放在身后，将串在竹签上的糖葫芦抽出——要是他不知好歹，一跟竹签也能要了他的命。

“不过就是个小傻子，还把自己当什么东西了，要不是长得合小爷的眼缘，呸”他先是对着苏怀清，抹了把自己还在流血的耳朵又转头对我说

“管他是谁，小爷我可是尚书府的大少爷！就凭他咬了我这一点，我就是要了他的命，他也得给我受着！你又是哪来的小鬼，敢坏小爷的事？”

他永远不会知道，因为他这番话，让几年后的钟玉渌一上任，就拿着罪证将尚书府查抄了。

“他可是太尉府的少爷呢？”我阴笑着说。

“骗谁呢？”他有一点慌乱“太尉的儿子，怎么会是这么一个傻子？”

我拿出一直挂在身上的玉佩，笑着说“这是刚才他落下的，我刚想还给他呢？”

他的脸色大变“这，这里发生的什么，什么都和我没关系”他慌乱的把沾着血的手往衣服上擦，还不忘狠狠的对我说“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听到没！”

我露出纯良无害的笑容“我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呀！大，哥，哥”

男子闻言，抛下一句“算你识相”，就慌不择路的跑了，没有见到身后小孩眸中闪着的狠厉。直到确定他已经走了，我才放开手里的竹签，向苏怀清跑去。

在我碰到他的那一刻，他却突然大声尖叫起来。少年的声音还很尖锐，刺得我耳膜生疼，但我却没有松手，反而加大了手上力度，将他抱在我不算宽大的怀里。

虽然在府里养了两年，但因为他平时吃饭也老是光吃白饭，又不怎么吃其他东西，他还是长得瘦小，可以被我轻松的抱在怀里。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那个禽兽竟然，竟然……

我压下心里的怒火，尽量温柔的对他说，“别怕，别怕，是渌哥哥，渌哥哥在呢，别怕……”

过了好一会儿，苏怀清才平静下来，不过拽着我衣服的手还在微微发抖。我低头看向怀里的人，他正抬着头看着我。

他的眼里还装着水，手指留下的红印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有了裂纹的瓷娃娃，我觉得我一辈子也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他了。

“渌，哥，哥”一阵轻缓的声音响起，叫得我的身形一愣。然后突然就笑了起来“在呢，渌哥哥在呢”

“渌哥哥……”他像是要确定一般，一次次缓缓的叫着。少年的声音稚嫩中带着一点沙哑，还有些打颤，但在我听来却如泉水叮咚，实在是好听的紧。

直到我听见了一阵渐进的吵闹声。这里离市集不远，刚才的动静也大了些，难免会有人听见 。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别人看到苏怀清，刚想起身，却被地上的人拽住了衣服。

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有多好看，就那样水汪汪的看着我，叫人不舍得放开。但是现在，还有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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