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秋日夜里的风格外大，李缪清粒米未进。方才有僧侣将饭菜放在了门外，这会估计都凉透了。罢了，她实在是饿得有些难受。

她轻轻推开门，俯下身子拿起食盒。

“缪清！”叶篱一个飞身从树上窜下来，把李缪清吓了一跳。

叶篱按耐不住激动，猛地冲过去抱着李缪清大叫道：“哎呀你可算出来了，你都不知道我等你多久了，外面可冷了。”他打算送李缪清些什么，便在自己的衣袖间掏着东西。

李缪清蹙眉望他，往后退了一步，抱起食盒便转身入屋。叶篱跟着她进屋，从袖子里掏了根簪子塞到她手里。银簪上做了梅花样式的镂空图案，没有花枝招展，是李缪清平日里爱戴的款式。

簪子上还有他手上的余温。

李缪清顿了顿，看清他滚雪细纱长衣上金丝银线绣成的梅花枝，几颗白珠点缀在衣角，熠熠生辉。

他什么时候也学着她往衣服上绣梅花了？她暗想着，又觉得他这身衣服太花哨了些。

银簪被她搁置在桌案，她夹起放凉的菜放入嘴里，轻嚼两下便咽入喉中。栖隐寺的素菜大多无味，更别说是放凉的素菜。换作是叶篱，他这大手大脚的脾性，早就拿着银子下山吃酒去了。

“你不生气了？”他把头伸到李缪清面前，试探着问。

生气？自然是生气的，这还需解释吗。李缪清低头吃饭，不搭理他。

叶篱眸中有一闪而过的黯然，随即又站起身，不温不火道：“我先走了，城中还有些小事，夜里风大，多添衣服。”说完，回头看她一眼。李缪清没有理他，也不看他，夹完了碟中的菜。

她以为叶篱只是小住一阵再回城中，没料到他这么快就走了。不过她也不觉惊讶，叶篱哪会吃得下这毫无油盐的饭菜，哪住得惯这破落的屋舍。

修禅不过三日，李缪清对这生活却是满意，此般平静，正合她意。

又至太学时，司沉衍来寻过她，潘辞见此大喜，将二人诗赋粘黏在灰墙之上，命众人点评，一决高下。后又有人提议将众人所写的诗赋都集于墙上。灰墙上粘满了诗赋，太学里的学生皆出学堂赏词。

“此番甚好，余下的学生皆有机会，让这好诗好词得以让诸位赏评。”司沉衍手里捧了本书，笑道。

“司公子这手中是何物？”李缪清见他常捧此书，爱不释手。

司沉衍松开手把书递给她，解释道：“这是学堂里的周先生为我写的笔谈所作的评赏。”

李缪清翻看他写的笔谈上有许多用朱砂圈点、勾勒，还有一串评赏。这周先生写的评赏倒是直击要害，意简言赅，司沉衍的文章在她眼中算是不错，怎料到这周先生更富学问。

“如何？周先生是这太学中颇负盛名的先生，还曾是太子师，我特地请教先生，才得此指正。”司沉衍说到此处便不由得高兴。

不知何处又在议论说叶篱今日未到太学，李缪清也不留意听清，直到潘辞被那一众学生叫走，她瞥了一眼才发觉叶篱进了先生们的书房。

从书房出来那刻，叶篱面上带笑，潘辞则是少有的蹙眉。叶篱朝她看过来，晃着手给她打招呼。

李缪清那张脸常年都冷冷冰冰，哪里看得出什么喜怒哀乐。叶篱走过来拖着她的衣袖将她拽走，李缪清也不反抗，在后头跟着。

少年站在雕花大门前，黑发齐齐梳在脑后，淡青色的衣衫上又绣了一朵红梅，却未戴一件金银首饰。他唇角上翘，“我方才与先生说了，从此之后再不来太学上课了。”

李缪清低头想了片刻，末了说了一句，也好。

白色发带在他脑后如轻纱飘动，“我明日便入伍参军，”他笑，“想来不会太久，等我回来，恐怕早已功名加身。那些只会死读书的，比如说那个司沉衍，怕是比不上我了。”他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身骑骏马，手执长枪威武的模样，发笑起来。

她眼有光却流而不动，眼尾处的睫毛微翘，撇过头躲开他的目光。

真是突然，李缪清只觉叶篱养尊处优惯了，军中生活他怕是不出一个月便做了逃兵回府享乐了罢。不过既然他去意已决，她也不说什么。

交代完他的废话，叶篱就欢腾地奔了出去，离了这太学，他便似没了束缚的鸟一般。

入夜，深闺妆镜前，李缪清解发带，月影绰绰，照得一副好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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