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详的预感

直到卡森把亚历山大拖到他的马前，他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毫无疑问，他们被袭击了。可是谁袭击的他们，他却不确定。

下界帝国的锻造技术比不上人类，但依靠魔法与集中锻造的方式，他们的一些武器，像是长枪和箭矢之类的可以称之为“制式武器”，但卡森却说，这些箭矢跟下界的不一样。

这些箭矢什么样的都有，有的是一些用草草打磨过石头绑在木棍上做成的箭矢，有的是一些人类已经弃之不用好几十年的老式箭矢，还有一些就是长得奇奇怪怪的一些铁制箭矢。

他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不死族？！”亚历山大麻利地踏上马镫，骑上马背，“是他们吗？”

不死族是一个兴起不久的部落，这些部落的主要部分，是一些极少数的有思想的人形不死族，以及那些经常在夜晚游荡的僵尸、骷髅，以及会自爆的一种叫爬行者的生物。爬行者的身形很奇怪，它们有着绿色的皮肤，它们的躯干像是没有四肢的人类躯体，而支撑这具躯体的是四根肉棍一样的“脚”，而那个身躯顶着的，则是一个大大的，圆圆的，丑陋不堪的大脑袋，这上面永远是两个无神的全黑眼睛和永远带着哭丧的表情的像裂口的嘴。

这些怪物原本都是分散的，所以清理它们，只需几十士兵，或者雇佣一些佣兵就可以了。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这些怪物就开始大规模聚集起来，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而根据有限的情报，似乎是一个人形不死族将他们集结了起来。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那些怪物大都是没头脑的家伙，没有人性，甚至有没有兽性都没法说。它们不会听从命令，它们只是按着自己的需要去捕猎人类、破坏一切他们所排斥的，甚至有时他们还会自相残杀。而将这些怪物集结起来，意味着那个人形不死族拥有一种能力，一种让它们听从于自己，又或者说，能完全控制它们的能力。

而现在他们没时间考虑这些，亚历山大将他安放在马背上的长枪取下，双腿夹紧马腹，便向着人群冲去。人群看到他冲过来，不敢怠慢，赶忙让开。

他终于看到了他们的敌人：一些拿着简陋长枪的僵尸，和一些拿着弓箭的骷髅。

他放低身子，右手握紧长枪，看准时机，猛地一刺，一股熟悉的震感从枪尖传到手中。长枪刺进了一个僵尸的胸腔中，瞬间淌出了乌黑的鲜血。僵尸被挂在长枪上动弹不得，只是持续着低哑的嘶吼，几秒钟后就没了动静。

亚历山大将长枪上挂着的僵尸甩开，又刺向了下一个僵尸，这一次，他刺向了僵尸的脖子，直接把它的脑袋与身体的连接处整个捅断，让它身首分家。一旁的骷髅弓箭手想向他放箭，结果却被一旁飞来的一根箭矢射中，一下子碎成了一对骨架瘫倒在地上。

是卡森，他手上拿着一把弓，正向四周涌来的怪物放箭。此时，那些士兵终于调整好了状态，开始还击。他们几个人一组，一些人负责抵挡攻击，而另一些人则乘着空挡开始反击。一个士兵在旁边拿着盾牌的战友的掩护下勇敢地将长枪刺进了僵尸的胸口，另一个士兵也紧随着将长枪刺进它的大腿，一下子就消灭了一个僵尸。

亚历山大持续不断的用长枪击杀着这些怪物，不一会儿，原本还算干净的枪尖就占满了乌黑的鲜血，而战斗也逐渐接近尾声。这次前来袭击的不死族没有多少，也就几十个，所以很快就被清理干净了。

亚历山大放松了警惕，慢慢让马停了下来。一滴滴汗从他的额头滴下，滴落在马鞍上，一圈圈汗痕在皮制的马鞍上扩散开来。

“小心！”卡森朝他尖叫起来，这时他才注意到，右边冲过来的一个骷髅。

这个骷髅跟不死族的骷髅不一样，这只骷髅是墨黑色，像是被烧焦了一样，而且他也不像那些不死族的骷髅一样拿着弓箭，而是拿着一柄石剑。

骷髅啸叫着朝他冲来，手中的石剑举过头顶，随时可以砍下。亚历山大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直到那只骷髅冲到他面前，他才意识到。

可晚了。骷髅的石剑挥砍了下来，亚历山大只能抬起右臂隔挡。当石剑砍中手甲时，一阵震感从他的胳膊传向他的全身，他几乎要跌下马去。他想不到这些骷髅看似弱不禁风，却实打实的有着这么大的力气。

而骷髅也被这震感震开几步远，趁着这个宝贵的时机，亚历山大将提着长枪的右手往前提了提，便瞅着骷髅的胸膛狠狠刺了进去。

在他强有力的突刺下，骷髅很快就分崩离析，碎成了一地骨头，那柄石剑也带着一个豁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亚历山大看着长枪上出现的一道裂口，大口喘着粗气，虽然这次偷袭的时间很短，他也没使多大力气，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感觉像是穿着这身盔甲跑了几十公里一样累。他的心脆弱且顽强地跳动着，让他确确实实地感到自己那渺小又可贵的生命，让他安心，又赶到心慌。

战斗结束了，可他们的麻烦却还没处理完，那就是......

这些不死族的怪物是从哪儿来的？！

还有，

那只黑骷髅是怎么回事！

“石剑......黑色的骷髅......”卡森走到那具散架的黑骷髅旁，单膝跪下，饶有介是地查看起来，他甚至还捡起一根大腿骨仔细观察了起来。

“错不了，”卡森站起了身，手中还捏着那根大腿骨，“这就是下界的‘凋零骷髅’。”

凋零骷髅是下界的特有品种，与主世界的骷髅不同，它们的颜色不是主世界那群骷髅的骨白色，而是焦炭一样的墨黑色，而且在身体结构上也不尽相同。凋零骷髅拥有主世界骷髅没有的尖锐的牙齿、锋利的手指骨，以及更高一些的身材，这让它们即使在没有武器的时候也能进行一些有效攻击。

但对于这些对人类来说充满危险的凋零骷髅，下界却显得十分敷衍，给他们的装备只有一柄石剑，对，它们连铁剑都用不起！要不是凋零骷髅对他们并非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消耗品，估计下界的高层都不愿意给这些骷髅任何装备，想象一下，如果能靠成堆的凋零骷髅用人海战术碾压对方，还用在乎什么装备，还用在乎什么战术？

可惜他们不能这样，他们还得给这些骷髅配备武器，给这些骷髅费尽心思地讲解战术，来统领他们。所以下界对主世界的地面进攻，都是依托着凋零骷髅和一种叫“猪人”的怪物。而猪人的待遇可好多了，它们最次的装备，都是半身甲，以及一柄铁剑。

“确实是下界的凋零骷髅，”亚历山大下了马，走进卡森，“可它怎么会混杂在不死族的这些怪物之中？”

“说他是去投靠的基本不可能，”卡森抓了抓他那稀疏的胡子，“现在的下界帝国如日中天，几乎没可能出现叛逃者，而且这些怪物可是不知道叛逃者和敌人的区别的，它们会自然而然地把这个凋零骷髅吃得渣都不剩。”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亚历山大脸色有些难看。

卡森没有说话，他知道，哪怕现在，亚历山大和他都身处王国军队领导的基层，都算得上实打实地领着一支军队了，但亚历山大毕竟才二十几岁，尚且年轻，许多政治或是更深层的战争决策和阴谋他都不是很了解，但这次，连他都知道了什么，那么卡森这个打了二十多年仗的资深骑士，就不可能不看出些什么。

此刻，胜利带来的短暂喜悦荡然无存，一层浓浓的阴云笼罩在他们心头，他们不得不面对这么一种可能。

下界与不死族结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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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整个桌子被一个攥得很紧的拳头锤得微微颤抖。

“开什么玩笑!带着这一万人，走到这儿本就很困难了，结果又迎来了一群新的该死的畜生？！”

军帐中，达仕公爵不受控制地破口大骂，而亚历山大和卡森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他们默默忍受着达仕公爵的雷霆之怒。事实上，达仕公爵发火的时候很少，最多也就是怒喝几声，平时他给人的印象，可是一个冷静、话不多的优秀指挥官。

但他们也不必感到担心，因为达仕公爵发火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们，而是不死族突然的偷袭。而且以达仕公爵的性格，不论怎样，只要这次突袭没有与他们扯上关系，那么他们也就不会有什么事。

而军帐的一角，一个身着督察队黑甲的人默默地站在那儿，他的头被头盔遮着，看不到此刻盔甲里的人，究竟是什么表情。

他就是督察队的领头人，此刻他的心情不是一般的糟，是特别糟。就在刚刚，他们经历了一场小偷袭，令他感到愤怒的是，他手底下的这些督察队遇到袭击，要么吓得惊慌失措，要么躲得远远的，让他颜面尽失。督察队虽然不直接参加战斗，但对外标榜的可是战斗力能和王国近卫军比个高低的，可现在看他们这样子，哪像当年那些威风凛凛的督察队？！

是的，他是一个坚定的战斗主义者，对现在督察队只负责督察这样的工作感到厌烦，他尤其渴望数十年前督察队还能够亲自参战的日子。他对父辈留下的古籍和油画中所描述的旷世战争痴迷，对那些在战场上勇敢冲锋的勇士感到敬佩，他渴望自己也能够像他们一样，提着自己的武器，向着敌人冲锋，甚至向着死亡冲锋！

但现在，因为他的身份，他被禁止参与任何战斗，哪怕成为一名骑士，也只能加入督察队，跟在大部队后面监督，又或者说驱赶军队进攻，还得斩杀那些擅自退下来的人，这对一个渴望手上染血，而且是敌人的血的战士极度不友好。

现在的他，颇有一番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无奈感，纵使他的剑术再高超，得不到施展的空间，也只不过是花瓶罢了。

让他更感到愤懑的，是他的那些手下。这些手下在后方娇生惯养，早就没了一个骑士该有的品质，他们不思进取，成天只知道赌博和吃喝玩乐，甚至还有闲心去那些妓院玩女人！虽然招募他们进督察队时要求他们的武艺必须过关，但谁知道有没有人给那些负责招募的官员塞钱呢？毕竟他可是亲自听到一些手下吹嘘自己如何贿赂了官员，至于成为骑士？只是为了给自己贴上一个荣耀的标签罢了。

他几乎可以预料到，当这些手下看见敌人朝他们冲过来时会是什么样子了，十有八九会溃散，毕竟这些贵族子弟可是很惜命的，不然他们也不会穿着比一般骑士穿的盔甲还厚的盔甲。而且就他们现在的军风和实力，就是有胆向敌人进攻，至少一半都会死。毕竟比起那些疯狂的，身经百战的下界士兵，他的这些手下根本就没什么傲人的资本，他们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什么规矩，他们只是将不属于自己这一方的一切全都破坏，撕碎，哪怕对方隔着一层可悲的盔甲。

但现在，之所以他还没有像达仕公爵一样大发雷霆，也只不过是一个让他能勉强开心那么一会儿的消息罢了。

就在几十分钟前，在王都增援的信件到来后，有一封信件到来了。这封信件事单方面送到他手中的，信中告诉他，这次战斗，督察队也必须参加，不服从者可直接斩杀。

受到信时，他确实是高兴了好一会儿，认为满身才华终于有了可以施展的地方，而这场突如其然的袭击却让他的心情骤然跌落谷底，现在他都没有信心，能带着这些半吊子手下和这些连装备都配不全的四万人打赢这场仗了。

在达仕公爵大发雷霆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后，他的火气终于消了下来。军帐中的四个人终于想起更重要的事，开始聚在一起讨论起来。

越讨论，他们越觉得有蹊跷。下界与不死族的怪物混在一起，这绝对不是巧合。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卡森扶着腰间的宝剑，不安地对亚历山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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