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瘠战线,下界要塞。
鲜红的要塞矗立在大地上,宛如一位沐浴鲜血的战神,而要塞之前,是大片大片的尸体,这些尸体杂七杂八地堆在战场上,颇有“沙场残阳红似血,白骨千里露荒野”的意向。
如果写这句诗的人看到这幅情景,要么渍渍称奇,要么震惊不已。当然,这些只是后话了,此时的战场,几乎没有一个活人,到处都是残缺不堪的尸体,因为许久没有人处理,许多尸体已经开始腐烂,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腐臭味。
一处死人堆,那里堆满了尸体,这些尸体或穿着链甲,或穿着板甲,或只拿着一些寒酸的武器,所有尸体,应该是还看得清五官的尸体,脸上无不显现出痛苦与恐惧,像是生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与恐惧。
此时正值午夜,根本没有人注意战场的情况,就连下界士兵都退回要塞了。并非他们轻敌,而是他们经过反复的检查,已经确信,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然而,即使再细致的检查,也会出现疏漏,同时,他们也低估了,人的求生欲。
死人堆上,几个尸体之间,一个带着手甲的手动了动。手甲已被鲜血染红,但这毫不影响活动它的关节。那只手一开始只是几根手指慢慢动着,而后,那只手以下的部分突然从几具尸体中突出,而后那只手抓住了最靠近的一具尸体。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戴着板甲头盔的头才艰难地伸了出来,头盔里的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不算新鲜的空气,像是在证明自己还活着。好一会儿,他才恢复了些力气,继续在一堆尸体中挣扎。
足足花了一刻钟,卡森才从尸体中挣脱出来。瘫坐在尸堆上,他摘掉头盔,大口地喘着粗气。
“唔......唔......”他左手边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像是呻吟,更像是窒息的声音。卡森先是愣了一下,在花了漫长的两秒钟思考后,他赶忙往左边爬去,去寻找这一点声音的源头。
在确定这个声音出自一堆尸体下面时,他开始将尸体搬开。他不敢太快,搞出太大动静;也不敢太慢,他怕这个被埋着的人真的窒息而亡了。
头盔的顶部露出,还在颤抖着,这给卡森带来了希望。当整个头盔漏出来后,他毫不犹豫地把裂开一道大口子的头盔从那个人头上扯了下来,因为这可能会为头盔里的人的呼吸造成负担。
“哦,天哪,”看到头盔下的人,卡森有些惊喜,“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的一道口子还流着血,他的表情很痛苦,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卡森,救我......”他费尽力气,含糊不清地从嘴里吐出那么几个字。
卡森没有接话,只是不断地将尸体搬开。他受了伤,此时本身也没多少体力,现在的他可以说是在透支自己的体力来做事了,这样的他,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再力竭而亡。
幸运的是,好运总愿意眷顾那些努力的人。在他的体力枯竭之前,他终于将亚历山大从死人堆里拉了出来。
之后,空气中只剩下了两人的呼吸声,和盔甲碰撞发出的轻微响声。现在两人的情况都不怎么好,卡森伤了腿,而亚历山大不仅伤了手,头上还有一道口子。
“还有活着的吗?”亚历山大不知是在询问,还是在自言自语地说着。
卡森没有回答,现在他没心思,也没力气去管这些事了。
“还有活着的吗?!”亚历山大仍在说着,失神地重复着同样的话,不知不觉音调也大了些。
他失神的叫喊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东西。仅是过了一分钟,离他们不远处就有人呻吟起来,随即几道人影慢慢在黑暗中站立起来,朝他们走来。
借着微弱的月光,卡森看清了他们的样貌。这些人穿着劣质的皮甲和半身甲,都因为战斗变得破破烂烂,而且都被鲜血和泥土浸染得看不清本来的颜色。这些人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眼神中带着不解、惊喜,还有惊慌。
亚历山大也没想到自己无意的话居然成真了,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这些跟他们一样死里逃生的人。现在的情形对他来说很可笑,就像是一个人,平时虔诚地向神明祈祷,可神明没有回复他,而当他绝望时,神明却因为他不自觉的话,回应了他。
“我们得走了......”卡森第一个打破僵局,他站起身看着不远处的要塞,“去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带上他们,我们......离开这里......”
他们互相搀扶着,对四周轻声呼喊着,无数侥幸捡回一条命,没完全死透的人,因为他们的呼喊,重新燃起了希望。他们慢慢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很快,当他们徘徊在这里多次以后,他们已经找到了七百个活人了。
他们该上路了,虽然没有指南针,也不敢燃起火把,但并不代表着他们没有可以指引方向的参照物。许多士兵都是从北方来的,而在浩瀚的天空之上,那颗最亮的星星——北极星,所对应的方向就是北方,这些士兵相信,每当他们离开家乡时,北极星的方向就是他们家的方向。
没有任何沟通,他们很默契地排好,朝着北极星所指的方向走去。当然,这点动静不可能不被别人知道,就比如离他们不远的下界的人。
要塞的窗口边,两个下界的猪人士兵,看着不远处那稀稀疏疏的人影,议论起来。
“你说,这个情况要不要汇报一下,”一个士兵开口道,“再怎么说,看那样子,也得有几百人了。”
“慌什么,”旁边一个比较壮实的士兵不屑地说,“就凭这些蝼蚁,如果在我们的包围和反复检查中也能活下来的话,那么连猪都可以单挑一个纵队了。
“那些影子,估计是我们的不死族盟友的功劳了,”他给出开了一个他认为很合理的答案,摆出一副智慧的神态,“那些僵尸很邪门,不是吗?只是咬一口,就能把一个活物变成僵尸。”
“是吗?”最先开口的士兵有些不相信,“可这步态不怎么像呢......”
“就算他们还是活人,”壮实的士兵冷哼一声,“那也不过是一群活死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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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发着腐烂气味的木门被粗暴地推开,突如其来的光亮照着里面的人,准确地说是一个男孩,睁不开眼。
这个极度狭小的房间没有床,没有桌子,甚至连窗户都没有,只有一个连接着外界的坑道,还是上厕所用的。
“滚出来,”开门的人不耐烦地说,“你的禁闭时间到了。”
男孩瑟瑟缩缩地从地上爬起来,避开那个人的视线,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
“哦,瞧瞧,”开门的人戏谑地说道,并且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我说他们叫我来喊什么人呢,原来是索姆的名人啊,那个连名字都不配有的怪胎。”
布莱克没有理会,他早就对这些侮辱麻木了。稍稍适应了一下,他的步伐就快了一些,当他走到一处拐角时,那个人又叫了起来。
“他们叫你去教堂,那儿可有好差,祝你好运,哈哈。”
布莱克的眉头皱了皱。“那些人”叫他去做事儿?那肯定没好事儿。
但没办法,他也只能腹诽几句,便火速前往教堂。
当他赶到教堂,那里已经聚了很多人了,有教堂的僧侣修女,还有一些孤儿院的孩子,他还看到了镇子上唯一一个懂点医术的医生卢思卡。
在人群中,他看到了他的朋友——阿祖拉。他慢慢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阿祖拉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平静下来。
“布莱克?”她转头看向他,“你出来了?”
“关了一个月,可算出来了。”布莱克揉了揉太阳穴,抱怨道,“你知道他们都是用什么做的菜吗?我承认头几天给我吃吐了。”
嘻嘻。阿祖拉笑了一下。
“我们的大英雄还嫌菜不好吃呢?”阿祖拉开着玩笑,“看来某个人忘了上次是怎么被关禁闭的了。”
布莱克耸了耸肩,没做应答。上次关禁闭?那不过是他因为那群恶霸又把他堵路上,还动手动脚,他忍不住还手罢了。至于他把别人打得有多惨?无非是打掉几颗牙,还让他们鼻青脸肿,哭着跑回去罢了。
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似乎变了许多,曾经他面对那些管理者和恶霸,都只敢发抖,不敢看他们一眼,而现在,他不仅敢据理力争,还能把那些恶霸打得落荒而逃。
这让他明白一个道理:在这个世道,拳头硬才是真本事!
这一切的改变,似乎都是他在接触阿祖拉后带来的变化。
“话说到底怎么了?”他有些疑惑地看着那些人。
“听说是一群王国士兵,”阿祖拉解释道,“约摸七百来人,是从附近的战场回来的,都受了很重的伤,来到这里寻求救助。”
“七百来人?”布莱克有些吃惊,“这么多?”
“我有些不祥的预感,”阿祖拉有些担忧,甚至没有关心刚才布莱克吃惊的囧样,“或许......贫瘠战线快失守了。”
布莱克想说什么,却好似一块巨石堵在他的咽喉,什么都说不出来。贫瘠战线失守了,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这意味着,王国的核心地区,主世界的西北部,彻底暴露在了下界面前,这对人类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
布莱克不关心政治,但不代表他不会思考当前的事。如果下界攻破贫瘠战线,那这片领地,就会处于一个很危险的境地,到时候,谁都逃不掉。
“嘿,那边两个!”不知那儿传来一声叫喊,“过来帮忙,把这些草药送到教堂里!”
很明显,这是在叫他们,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便开始忙活了。将草药搬到教堂,给牧师和医生打下手,将治疗产生的垃圾倒出去。不到一会儿,他们就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而此时,在教堂内,亚历山大躺在临时支起的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教堂的穹顶。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体力耗尽前走到这里的。残破不堪的板甲已经被脱下,身上的伤口都得到了很好的处理,但他还是心有余悸。
如果,他们晚到一分钟......
如果,他们在路上遭到截击......
如果,他们在战场上被多刺几剑......
那是不是就活不了了?
大难不死让他感到幸运,那濒临死亡的感觉让他恐惧,心悸。生命美丽如花,却也脆弱得如花一般,可能一点风吹雨打,就会让花朵凋谢。
想到此处,那痛苦的回忆又一次用来,他仿佛又一次,来到了那血腥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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