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死亡

我的眼泪留了下来，灌溉了下面柔软的小草，不知道来年，会不会开出一地的记忆和忧愁。

楚俊商在校园内四处逛了一圈后，颇感无奈地低下了头。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他是欣喜的，以自己那样的成绩有学校肯收，该知足了。

然而此刻在校园内一圈走下来，楚俊商心里所有的欣喜不仅被一盆冷水浇灭，还生出许多怅然来。这真的是学校吗？不仅四周无人，一眼望过去全是光秃秃的山丘，连校园内的学生都看不到多少走动，每个人只是低头做自己的事，形色匆匆。

楚俊商一路低头思索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教学楼前，一块硕大的玻璃框引起了他的注意，仔细看去，里面是一条条排列整齐的校规。呵，连学生都看不到多少，要这些校规去约束谁，楚俊商暗嘲着，仔细逐条看去。

“咦，大一新生啊！”耳边传来温柔的女声，里面裹足了糖分。楚俊商一扭头，发觉一张圆脸笑眯眯地凑了过来。

“小正太，你有女朋友吗？”

楚俊商一下憋红了脸：“没……没有。学姐您好。”

“那，我把自己介绍给你吧。”

楚俊商惊得一抬头，却迎上学姐那双亮亮的眼睛，里面清澈得看不到任何杂质。他下意识地一慌，转身夺路而逃。却听到身后传来响亮的笑声：“哦哈哈，调戏小孩真好玩。”

跑出去数百米，楚俊商才停下来暗自松了口气，呼，现在的女孩可真彪悍。忽的有人拍了下他的肩，楚俊商一回头，发现另一张俊俏的小脸出现在他背后。

这个女孩个子小小的，似乎也是大一新生，她看楚俊商回过头来，埋下头去咬咬唇，才下定决心似地说：“这位同学，请你记住，在这所学校里，不管是谁跟你说话或者问你问题，你最好都不要回答。”

“额，为什么？”楚俊商摸摸后脑勺，有些疑惑。

女孩诧异地瞪大眼：“难道你来之前，什么都没有听说过吗？”她不等他回答，又自顾自地说起话来，“因为你不知道，那些跟你说话的人中，有哪一个……”她住了口，眼睛似乎透过他的身体，直直地看向远处。

楚俊商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兀自点了点头，转身走开。

去哪里呢？回寝室吧，只是寝室里的人看人时都淡淡的，让人多少有些感觉不舒服。楚俊商这样想着想着，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回走。

推开寝室门，一股寒流仿佛扑面而来，楚俊商叹了口气，还是这样，每个人都面无表情地做着自己的事。仿佛大家住进这个寝室，只是因为这里有张床。

“咦，逛回来了，等下咱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孙天一边看着楚俊商，一边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手。楚俊商点点头，孙天是这个寝室里唯一肯跟他交流的同学，只是他似乎有严重的洁癖，不时躲进卫生间洗脸洗手。

两个人出门的时候，楚俊商注意到在一边看书的绿豆眼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又迅速埋下头去，神色闪过几丝慌乱。

绿豆眼，是楚俊商给他取的外号，这个同学最大的特点就是没特点，丢在人群中像粒灰尘，只是那双眼睛小得很有特色，仿佛是在一块西瓜上切开的两条缝。

食堂里的饭菜还不错，好歹比家里强点儿。楚俊商和孙天正埋头吞着饭，忽然一个人从旁边斜斜地撞过来，把楚俊商从座位上挤了下去。

楚俊商一屁股跌坐到地上，抬起头来时，看到的是一个比他大出几岁的学长。这个学长长得有些奇怪，眼窝深陷，嘴唇干燥开裂，脸色呈现出深灰色，仿佛一个经受病痛折磨已久的人。

楚俊商还未开口，学长却暴怒起来：“怎么着？想打架？好啊，走，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

楚俊商一扭头，发现刚刚在对面坐着的孙天连影子都不见了，心里便咯噔一下。食堂里所有人都停止了咀嚼的动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楚俊商慢慢地爬了起来，正想着该怎么解决，忽地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捏住那位学长的胳膊，随后一个细细的女声响起：“这位同学，你是不是忘记那条校规了？”

哪条校规，不准在校园内打架？楚俊商正暗自思忖着，却看那位暴怒的学长强按下一脸的怒意，瞪了他们一眼后转身离开。

楚俊商转身对着女孩想表达感谢，却发现竟是那天“调戏”他的学姐，不由得红了脸。倒是学姐大大方方伸出手来：“认识一下，我叫悠悠。”

楚俊商正在犹豫该不该伸手，猛地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凄厉地惨叫。食堂里顿时哄一声，许多人冲了出去。楚俊商随着人群跑出去，只看到刚刚还暴怒的学长，此刻却抱着脑袋，跌跌撞撞地往远处跑去，仿佛有个恶魔在他身后撕扯追赶着。

“哎，”悠悠看着他的背影，眼里闪烁的不安的光，“又有一个人疯了。”

楚俊商张张嘴刚想说什么，悠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楚俊商也只得转身往回走，却在半路被昨天的女孩拦住他，她那张俏丽的脸上挂着气鼓鼓的表情：“你以为帮过你的，就一定是好人吗？”

楚俊商笑了，这两个女孩真有趣，要出现便一起出现，他凑近看着女孩的脸：“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转身就跑，却在十步之外顿住脚步：“我叫林柔”，脸似乎红了一下，随后低头跑开了。

回到宿舍的楚俊商有些恼，对着孙天不愿搭理。孙天却一脸疑惑地拿毛巾擦着手，跟没事人一样：“你怎么了？我刚刚肚子忽然疼，没跟你打招呼就急忙跑回了。”

楚俊商冷冷地嗯了一声。他抬起头，发觉绿豆眼抱着本书偷偷看着他们，当两个人的目光对视到一起时，绿豆眼仿佛受惊似地立刻埋下头去。

楚俊商忽然感觉有些烦躁，起身走出宿舍。刚跨出宿舍楼，就听到前面传来耳熟的声音：“这位学弟，你刚进校园吧？要不要学姐带你四处走走？”

楚俊商一抬头，发现悠悠正跟在两个大一男孩后面走着，他没好气地上前拎起悠悠的领子，把她拉到身边来：“没羞，跟花蝴蝶似的。老天怎么没把你生成个男人。”

悠悠眼珠一转，嬉皮笑脸地对着他：“没把我生成男人，是因为要让我遇到你啊。”

“你……”

两个人正斗着嘴，忽然几个人急匆匆地跑过去，手里抬着一个裹着白布的东西。

风掀起白布的一角，露出一节白骨森森的人腿来，还有些暗红色的肌肉附在上面，那些暗色的肉仿佛枯萎了一般，连血都流不出了。

楚俊商愣愣地看着，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悠悠在一边轻轻地咬住唇：“坏了，有人违反校规了。”

楚俊商转脸看着她淡定的脸，心里忽然感觉有些不安：“哪条校规？”

“呵呵，”悠悠惨惨地一笑，“看来咱们学校的事，你一点都不知道。”她看着楚俊商猛点头的脸，叹了口气，继续说：“咱们目前所处的空间，是三维空间，你知道的吧。而我们这所学校，是一所对所有空间开放的校园，表面上冷冷清清的校园，却在你看不到的四维空间里，热闹无比，有无数我们感觉不到的力量挣扎着穿越空间，想来到我们三维世界。就好像我们平时所说的，幽灵。”

悠悠顿了顿，看看楚俊商阴沉的脸，犹豫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据说那些来自三维空间之外的东西，是没有办法依靠自己的力量来保持人形，只有用人脂皂不停地洗自己的身体，来维持自己外在的人形。而人脂皂又是多么珍贵的东西，所以，他们一般只舍得拿人脂皂来洗脸和手，而那些穿在衣服里面的，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只有瘪瘪的皮肤和森森的白骨。”

“人……脂……皂……”楚俊商感觉冷汗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他不是傻瓜，仅凭这个名字，他就能够判断出来，那是个什么东西。他忽的想起中午在食堂，悠悠抓住那个学长的胳膊，其实她是在试探他是不是异类么？还有，那个学长出去之后，为什么会突然疯掉？那条校规又是什么？

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憋在楚俊商心里，扯得他的心生疼，然而声音发出口，却变成：“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话一出口，他就倏地收了声，连他自己都听出了语气里的怀疑。

悠悠倒退一步，眼里盛满了浓浓的怒意。

楚俊商上前一步，刚想开口，忽然身后传来淡淡的声音：“这位学姐，其他的，还是由我来告诉他比较好。”他一转身，发现林柔站在身后。

悠悠的眼神里有些闪烁不定的光，她楞了楞，一个“好”字说出口，便转身离开了。

林柔走上前担心地看着楚俊商，轻轻咬着唇：“你这个笨蛋，都说叫你别随便跟人说话了。”

“你知道吗？你知道有哪条校规不能违反？”楚俊商试探地问。

“恩？刚刚她告诉你的？”林柔皱起了眉头，“我猜，她说的，应该是那条人类无法看到的隐形校规，用来约束四维空间来的那些……我和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楚俊商只感觉脑袋嗡嗡作响，他几乎听不清林柔接下来的话，他拖着倍感疲惫的身体，转身缓缓朝宿舍方向走去。

在这里，不能跟陌生人说话，有一条校规，不允许违背。

那是人类无法看到的隐形校规，用来约束四维空间来的那些恐怖生物……我和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楚俊商只感觉脑袋嗡嗡作响……

楚俊商浑浑噩噩地回到寝室时，孙天仍占着洗手间拿一块小肥皂不停地洗着自己的手。

悠悠的话忽然闪进他的脑海：“据说那些来自三维空间之外的东西，是没有办法依靠自己的力量来保持人形，只有用人脂皂不停地洗自己的身体，来维持自己外在的人形。”

一股怒意冲上脑海，来不及思索，楚俊商冲进卫生间一拳打在孙天脸上：“你这个骗子！魔鬼！”

孙天有些懵：“你疯了！”

楚俊商拼命扒着孙天的衣服，想要证实他穿在衣服下面的，到底是不是一具白骨。

在一边的绿豆眼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冲过来拽住楚俊商，一边往外拉一边在他耳边低声说：“你不要命了？”

楚俊商一愣，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他垂下手来，任由绿豆眼把自己拖了出去。然后，他转脸看着绿豆眼：“你早就知道孙天不正常，对不对？”

绿豆眼脸色变了变，他挥挥手，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回寝室。

楚俊商独自在门外吹了许久的风，才走了进去。孙天捂住肿起的半边脸在他身边坐下：“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在这个世上的朋友，很少很少……”

正说到这里，绿豆眼忽然过来一拍楚俊商的肩膀：“咱出去走走。”

楚俊商瞪了孙天一眼，跟绿豆眼走了出去。

等两个人走出寝室门后，绿豆眼却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埋头在前面快速地走，仿佛要赶时间去做一件什么事。

楚俊商疑惑地跟了上去。

有人从后面急急地追了上来，悠悠拉住他的衣服，大口喘着气。

绿豆眼看着悠悠，表情淡淡的：“你别管，他自愿跟我走的。”

悠悠瞪大眼，倒抽一口冷气，扭头看着楚俊商：“你自愿的？”

楚俊商还有点生闷气，扭过头不说话。悠悠看着绿豆眼，冷笑着：“我看，你也是想违反校规了。怎么？还不走，是想等着被举报么？”

绿豆眼盯着悠悠，慢慢眯起了眼：“有时候，我还真羡慕你的好运。”随后一声冷哼从他的鼻腔发出，绿豆眼一转身，往宿舍方向走去。

周围忽的静了下去，有暧昧的空气在四周游走。

悠悠看着楚俊商，眼睛亮亮的：“小正太，我又救了你一命。”

楚俊商看着她嬉皮笑脸的表情，没憋住绷着的脸，唇角的线条柔和了起来。

悠悠调皮地舔舔嘴唇：“那么，嫁给姐吧。”

“去，不害臊，”楚俊商的眼睛看向远处，脸却有些微红，“再说，你都比我大几岁了。”

“大又怎样，女大三，抱金砖。”

“……”

悠悠慢慢凑近她那张笑嘻嘻的脸，小心地握住了他的小指。楚俊商心里一阵柔软，悠悠的手，还真是小得可爱。

忽的边上一股蛮力，楚俊商几乎被拽了过去，林柔挺身站在楚俊商前面，看着悠悠的脸，表情冷冷的：“学姐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悠悠看着楚俊商的眼睛，里面闪烁着太多的情愫，似乎还有一点点泪光，但是，她轻叹一口气后，转身走了。

“你干嘛？”楚俊商甩开林柔的手。

“你这个笨蛋！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林柔一脸委屈的表情，“走，带你去个地方！”

楚俊商疑惑地跟着她七绕八绕，在一所小屋子前停住，没想到，学校的山后面竟然有这样一所屋子。林柔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楚俊商从窗户缝往里看。

楚俊商只看了一眼便张大嘴巴，一个“啊”字未出口，被身后的林柔伸手捂住了。

屋子里面，被绑在椅子上的人，正是孙天。他皱着眉埋头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有一个背对着窗户的人，闷声问他：“你想好了？自愿？”

孙天茫然地点的头：“是的。”

一声冷笑后，背对着窗户的人拿刀在孙天的胳膊上比划着，一刀切下去，找到缺口的血争先恐后地涌出来。一大块皮肉被切下来，盛在旁边的盘子里。

可是孙天并没有尖叫，仿佛没有痛觉似的，他只是茫然地看着这一切，眼睛里盛满了空洞。

他，为什么要自愿让人这样伤害自己，楚俊商正想着。

切肉的那个人忽然转身端着盛肉的盘子来到窗边的小桌边，拿起小刀在那些肉块上反复刮着：“呵呵，又一块手工皂的材料，到手了。”那张丑恶的脸，正是绿豆眼。

楚俊商全身血液倒流，他几乎都不能动了，任凭林柔把自己拉走。许久，他才回过神来，表情有些痴地看着林柔，嘴里喃喃念着：“我要退学，我要退学。”

“呵呵，你以为在这所学校里，去还是留，是由我们可以决定的么？”林柔惨惨地一笑，上前握住他的手，“不管你今天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假装不知道。你唯一能做的，是从今天起离所有人远一些，自保，才是最重要的。”

楚俊商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个榨汁机，那些惊悚的画面像果子一眼被丢进他的体内，然后哄一声，榨出源源不断的汗来。他看着林柔，漠然地点点头，转身回到宿舍。

宿舍里的其他人都在，但都各自做着自己的事，见到楚俊商进来，都抬起头来呆呆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但又迅速地恢复平静。

楚俊商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个寝室里所有人都那么冷淡，不愿意有任何交集，不被任何情愫所纠缠，才不会自愿去当那些恶魔的人脂皂。换一个角度来想，也就是说这个寝室里所有人在来到这里之前，都对学校发生的事有所耳闻，那么，他们为什么还愿意来到这里，难道真如林柔所说的那样，去或者留，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孙天呢？他又为什么自愿。那条隐形的校规，所约束的，是否，是被做成人脂皂的人类，一定要是自愿才可以。

如果违背校规，又会有怎样的结果，是否跟食堂里那位强行想拉他出去“打架”的学长一样，疯掉，或者被淘汰？

此刻楚俊商的脑袋里乱七八糟，塞满了疑问，只是忽然，悠悠那张嬉笑的脸又撞进他的脑中：“大又怎样，女大三，抱金砖。”

楚俊商痛苦地捂住脑袋，他忽的想起绿豆眼对着悠悠说的那句“我真羡慕你的好运”，或者，自己也只是她的猎物之一吧。他想到这里，惨笑了起来。

从第二天开始，楚俊商和林柔，几乎每天都待在一起了，从早晨上课，到晚自修放学。他一直遵照林柔教给他的生存法则，对周围的人尽可能地保持冷淡，包括绿豆眼。而孙天，就这样从寝室里消失，没有人过问，仿佛他根本就不曾来过。

一切都很正常，只是偶尔会遇到悠悠，看到悠悠那双布满哀伤的眼睛，楚俊商也只是一低头，快速走开。

就这样，一晃，也就数月过去了。

有天早晨，楚俊商走出宿舍楼，便没有找到林柔的身影，他有些恍惚，却也没太在意，独自去了教室，然后这一整天，都没有林柔的任何消息。

直到晚上，楚俊商的电话忽地唱了起来，他没由来地一惊，颤颤地结果电话，里面传出林柔的求救声：“救我！屋子！”那间溅满血的屋子一下闪进楚俊商的脑袋里，他抓着电话便冲了出去。

等楚俊商满头大汗地踹开小屋门时，被绑成粽子的林柔正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胶带封住的嘴巴里传出闷哼声。

绿豆眼在一边得意地看着楚俊商，手里捏着刀子：“我的人脂皂断货了。你选择吧，要么，我杀了她，要么，你做我的人脂皂。”

楚俊商看着绿豆眼，眼里有些嘲笑：“你以为我不懂么？那条隐形校规，是说被做成人脂皂的人，一定要出于自愿。如果你违背校规，将会被淘汰出我们的世界。”

“呵呵，”绿豆眼的眼里闪着凌厉的光，“没想到，你还真是聪明。是的，一直以来，这个学校总有些人，死的死，疯的疯，但是没人会想到，那些死的，疯的，其实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们只是违反规则，被驱逐出去。但是，没有人脂皂，我也会萎缩，不成人形，所以即使不违反校规，我也活不了。那么我为什么不拼一次？你选吧？你如果不愿意被我做成人脂皂，我就只好杀了你的女朋友。”

林柔绝望地看着楚俊商，眼泪滚滚而落。

愿意吗？真的愿意吗？楚俊商在心里问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悠悠那双俏皮的眼睛又撞进了自己心里，如果此刻被绑着的人是悠悠，自己还会这样犹豫么？

正在沉思中，绿豆眼对着林柔冷笑一声：“看到了吧？你的命在他的心中，也不过如此。”说着，他举起了刀子。

“等下，我，愿意。”楚俊商垂下了头，“我愿意。”

几分钟后，楚俊商被绑到了那张曾经绑过孙天的椅子上。绿豆眼在一边嘲笑着：“等下不会痛的，我会给你打麻醉药，别担心。有件事你不知道吧，大一一开学的时候，孙天那个有洁癖的小子抢了我的人脂皂，每天刷刷地洗手，却不知道自己用的是什么，乐死我了。直到你发现了人脂皂的秘密，还狠揍了他一顿，哈哈。我正好在一边看着，利用你们之间的友情和误会，让孙天答应做成我的人脂皂。那小子傻乎乎的，我那天回宿舍后告诉他，你的命已经捏在我手里了，只要他自愿做我的人脂皂，我就放过你，他竟然就信了，还说什么，你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很少很少的朋友之一……”

楚俊商张大了嘴，此刻他什么都听不到，只听到心在撕裂的声音。

“嘟嘟”一条短信声响起，被捆成粽子的林柔忽然自己解开绳子撕掉胶带，爬了起来，她看了一眼短信，上去拍拍绿豆眼的肩膀：“放他走。”

绿豆眼十分吃惊：“你说什么？”

林柔冷笑了一下：“你没发觉吗？他不是那么自愿。”她抬手递过去一个信封，看着楚俊商说：“今晚的火车票，你现在就走，上车后再看里面的信。”

楚俊商似乎看到林柔的眼里有泪光闪了下，可是他没有迟疑，他绷着脸接过信封就走了，此刻他才明白过来，原来绿豆眼跟林柔，是同类。

等火车快速驶离了那个城市，楚俊商才按住狂跳的心，从信封中抽出一张纸来，他想看看林柔还会对他说什么。

印入眼帘的，是一排排娟秀的字体：

“小正太：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会有人自愿把自己做成人脂皂？人啊，总是被太多的东西约束，友情、爱情、欲望。几年之前，我刚踏进校园不久，有位学长用自己的命抵了我的。而几年之后，我用自己的命抵了你的，别内疚，说到底，我也是在还那位学长的情。其实这些年来，林柔的目标一直是我，我懂，当年她喜欢学长，可是学长却为了我自愿去做人脂皂。所以她瞄上你，是我意料之中的。几年了，她就一直在学校里，等待我自愿去做人脂皂的那个机会。终于，被她等到了，呵。小正太，没有人可以随意从这里离开，去或者留，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所以，我拿了自己的灵魂换了你回去的车票。我将永远留在这所学校的四维空间，等待机会闯回你们的世界，然后，为了伪装成人类的样子，制造新的人脂皂，如此，往复循环下去。小正太，永远别回来，永远别忘记我。悠悠”

忽的，仿佛有一道厉剑从胸口正中穿过，楚俊商这才明白过来，当日绿豆眼的那句“我真羡慕你的好运”，不过是指有人愿意替她去死。

他无力地倚在座位上，泪如雨下。悠悠俏皮的脸庞在脑海中不停地跳跃。

“小正太，你有女朋友吗？”

“我想把自己介绍给你。”

“小正太我又救了你一命。”

“那么，嫁给姐吧。”

“大又怎样，女大三，抱金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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