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游戏

幸福其实是人的一种美好心态，只有心态平和，心境好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幸福。

医院来了几个奇怪的病人，他们把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不敢照到阳光。

一旦被阳光找到，皮肤就会迅速溃烂。

这种病无药可治，有人甚至被阳光活活晒死。

医生们仔细诊疗，发现这些病人似乎做了见不得光的事，所以才得了见不得光的病。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见光死这回事？

01.

医院是最容易看到人间百态的地方。

这里有父慈子孝，也有亲人反目。

有担心人财两空的焦虑，也有放弃治疗的无奈。

在这里，能看到善，也能看到恶。

今天这个故事就是从医院里开始的。

江城中心医院门诊大厅，人声鼎沸，人满为患。

此时才上午八点。

实习医生宁江看到几条壮汉压着一个暴躁的年轻人。

年轻人脑门上青筋暴露，非常生气的样子，嘴里不停地喊着什么，口水四溅。

年轻人前面站着一个略显驼背的中年人，他转过身，反手甩了年轻人一巴掌，十分响亮。

大厅里的人却没几个注意他们。

中年人打完后却泪流满面，哭着喊造孽。

年轻人依旧暴躁，高声骂：“鬼！都是鬼！”

那几条壮汉很嫌弃年轻人，不住安慰中年人。

中年人擦干眼泪，排队挂号看病。

宁江极度好奇，想知道这群人是干什么的。

他一路跟随，看到他们来到医院新开的戒毒门诊。坐诊的医生曾经带过宁江，姓宋。

宋医生似乎认识他们，中年人不停哭泣，年轻人依旧狂躁无比

等这群人离开，宁江笑嘻嘻坐到他身边：“宋老师，他们怎么了？”

宋医生叹了口气，面露愤怒之色，说：“哼！还能怎么，畜生！吸毒害死人啊。”

宋医生见眼前病人不多，便给宁江介绍了一番：“这个小伙子我印象很深刻。前一段时间，他老婆到了预产期，来医院生孩子。孩子生下来后，皆大欢喜。有亲戚就说着孩子长得像父亲，有说长得像母亲。小伙子把孩子抱了过来，左看看右看看，说都不像。”

宁江习惯性开玩笑说：“难道长得像隔壁老王？”

宋医生严肃地瞪了一宁江一眼，说：“不是。小伙子盯着孩子看了半天，像发了神经一样，说孩子长得像鬼，生出来是要害人的。他老婆和爹妈很生气，怪他一点吉利话都不会说。小伙子脸色一变，大声咒骂，说所有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想骗他。情绪越来越亢/奋，突然举起孩子往地上摔！”

宁江惊得站了起来：“我靠，刚生下的婴儿也摔？”

宋医生面露不忍之色，说：“是啊。眼看这孩子要被亲生父亲摔死，好在孩子老妈爆发了，凭着母亲的本能从床上窜出来躺在地上，用肚子接住了孩子。”

宁江又坐下来，说：“吓死我了，人都没事吧？”

宋医生捏了捏鼻梁：“孩子没事，母亲受了点伤。这家人发现小伙子精神不正常，身体虚弱得厉害，像是得了病，一检查，原来是麻果吃多了，吃出了幻觉，以为孩子是恐怖片里的鬼。后来给小伙子强制戒毒了一段时间，好了一些。最近似乎又开始犯病了。他也是你们学校的，品学兼优，结果搞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要是沾上那玩意儿，看我不弄死你。”

宁江毕业于江东省中医药大学，得知这小伙子是校友，一时感慨万千。

他现在每天都跟着老师坐门诊，各个科室都要转一圈，帮忙记录病情，主要是学习。一连几天，他脑海里都是那个小伙子丧心病狂摔婴儿的画面。

几天后，他跟着皮肤科坐上午的门诊，一直到下午两点还没看完上午的病人。

最后一个病人穿着一身黑衣服走进来，衣领竖得高高的，头上戴着帽子，鼻梁上夹着魔镜，脸上还包裹着一层厚厚的口罩。宁江暗自警惕，这人的皮肤病一定很严重，羞于见人，否则不会打扮成这样子。

病人进来后，低沉着声音说：“可以把窗帘拉上吗？我怕光。”

宁江觉得莫名其妙，看病就看病，拉窗帘干什么？他望了医生一眼，医生眼神示意他去拉。

窗帘拉上后，就诊室的光线暗了许多。医生下意识地去开灯。

“别开灯！”病人陡然拔高音调，无比凄厉。

宁江吓了一哆嗦，怕病人来找茬。如今医患关系紧张，这个月以来有好几个医生挨揍。

病人站起来，关上就诊室的门，并且加了反锁。

宁江和医生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的紧张。

病人坐下，递出就诊卡，哑着嗓子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唬你们。我实在是怕光，太害怕了。医生，救救我！”他的声音又凄厉起来。

医生调出就诊卡，看到病人叫林毅。医生也一直戴着口罩，他和颜悦色地问：“你哪里不舒服？把口罩眼镜帽子摘了，给我看看好不？”

这个叫林毅的病人低声说：“很恐怖，你们不能嘲笑我、”

医生安慰道：“放心吧，我们每天都会见到几百个病人，不会笑话你。”

林毅明显不相信，阴测测地说：“我这样子很恐怖，他们天天讽刺我嘲笑我，我害怕。我不能见光，一见光脸上的肉就会烂掉！我是不是要死了？”

医生说：“没事，我们是江东省最好的医院，你要配合我们。”

林毅犹豫了片刻，才缓缓摘下帽子，头部和额头很正常，没有长烂疮。他又摘下眼镜，眼睛里充满血丝，但也说不上恐怖。看来病人担心的是自己的脸。

他额头上冒出一丝丝细汗，呼吸变得沉重。

他慢慢去摘口罩。

02.

宁江心跳渐渐加快，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伤会让病人害怕成这般模样！他握紧拳头，感觉手心都是汗。他注意到医生手里的笔在轻微地颤/抖，看来医生也被病人恐惧的情绪感染。

林毅猛地扯掉口罩。

宁江迅速扭过头去，不敢看。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这个动作可能会伤害病人的自尊，又把头扭回来，赫然看到病人就是摔孩子的那个小伙子！

小伙子的脸在病人当中算是正常的，脸上只是有四五处暗疮而已，有两个疮在流脓，再就是有一些红疹。

宁江嗤之以鼻，心想这样的病人见多了。

医生说：“不是严重，我给你开点药就行了。”

林毅双手猛拍桌子，愤怒得满脸都是病态的潮/红，尖声叫道：“很严重！只要被太阳一晒到，我的脸就会烂掉！烂掉懂不懂！”

宁江有些担心，怕病人发疯打人。

医生很淡定，说：“可能是对紫外线过敏，注意防晒就好了。”

林毅爬上桌子，半个身子都凑了过来，狰狞地说：“不是晒伤！晒一下就会烂掉！”

医生也被吓到了，几秒后才说：“既然这样，那住院观察治疗吧。住院的报销比例多一些。”

林毅抓着头发大叫：“不能住院！我不能见太阳！我这不是病，是中了诅咒！医生，救救我！”转眼间林毅又跪在地上大哭，嘴角挂满涎水。

宁江暗叫糟糕，又发疯了！

这时候就诊室外边传来小孩子的嬉闹声。

林毅像见了鬼一样，慌里慌张戴好口罩眼镜和帽子，夺门而出。

宁江看到就诊室外面走廊有个大人抱着小女孩，小女孩调皮，随手扯掉了林毅的口罩。

走廊里有阳光。阳光照在林毅脸上。

林毅声嘶力竭地惨叫：“啊！”似乎很痛苦。

小女孩被吓得哇哇大哭。

家长却不安慰她，而是痴痴望着林毅远去的方向，嘴巴微微张开，忘记闭上。

宁江走过去，问：“怎么了？”

家长咽了口口水，揉了揉眼睛，说：“奇怪，刚才这人怎么一瞬间脸就烂了！”

“烂了？”宁江重复问道。

“是啊！就跟一块肥肉扔到滚烫的油锅里一样。”

家长怀里的小女孩哭个不停，便抱着她边走边哄。

宁江努力去想一脸烂肉的样子。

他越来越好奇，难道这林毅说的是真的，不能见太阳？

他满腹疑云，走到门诊大厅时，看到大厅门口被一堆人堵住了，围成一团，有的人高喊“医生医生快来救命！”他奋力挤进去，看到林毅躺在地上，脸上果然都是翻滚着的烂肉。

林毅圆眼怒睁，尽是惊骇。

“这是什么病？跟见鬼了一样。”人们纷纷讨论。

急诊医生过来抢救，同时联系林毅家属。林毅的父亲满身疲惫赶过来，担心儿子又闯祸。但这次，他再也不用担心儿子闯祸了。

他被太阳晒到的地方都布满水疱和血疱，溃烂而死。

宁江震惊林毅的死亡，跟踪等待他的尸检结果。

结果还没出来，微博朋友圈就已经流言满天飞，有的说这是最新的传染病，有的说林毅是吸毒把自己吸死了，最多的传言竟然是说他中了诅咒，恶鬼缠身。

宁江对鬼神一说自然是不屑一顾，但是不得不担心第一种说法。

如果这是传染病，那也太恐怖了。他开始认真执行七步洗手法，时刻保持消毒卫生，害怕自己感染上病毒。他想到林毅临死前，曾有个小女孩摸过林毅，他不禁为那个小女孩感到担忧。

没多久，宁江更加忧虑，几天后他碰到第二个类似林毅的病人。

03.

整个江城都笼罩在绵绵阴雨当中，空气很闷，这让来医院看病的患者和亲属心情更加压抑。

宁江看到另外一个和林毅症状类似的病人。

当时天已经快黑了，第二个病人同样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脸上除了口罩和墨镜，他还缠着一圈厚厚的围巾。

宁江注意到他手上戴着一双超薄手套。

病人手里握着手机，不时地看上一眼。

接诊医生是宁江的老师，姓彭，也是上次给林毅看病的那位。

彭医生看到病人如此打扮，下意识地严阵以待。

宁江从就诊卡的信息里看到病人叫郑普，很年轻，就诊卡上有郑普的照片，长得挺精神的一个小伙子。

郑普的情绪看起来比死掉的林毅要正常得多。

郑普冷静地叙述自己的病情：和林毅一样，郑普也害怕光，一旦有太阳光照射在他的皮肤上，皮肤就会长水疱，照射时间稍微一长，水疱就会破裂。水疱里面的脓水流到哪里，哪里就会长出新的水疱。如果再次被太阳光晒到，那么原水疱破裂的地方就长出新的水疱，密密麻麻，层层覆盖。

彭医生请郑普摘下他脸上的防护工具，观察他的肌肤。

郑普脸上的水疱和红疹比林毅要少一些。水疱都结了痂，看起来不是很明显。宁江细细观察，才知道郑普化了妆，那些水疱被隐藏得比较好。除了上述症状，郑普的脸呈紫色，看起来非常诡异。

宁江琢磨着病人走后，他得请人把整间就诊室多消毒几次，免得被传染。

彭医生向郑普询问病情。

郑普说话的腔调很好听，有点像电台的播音员，非常温柔。

郑普自述，说两个多月之前，他出门后没多长时间，皮肤就被太阳晒伤，灼痛感强烈。他没怎么在意，涂抹防晒霜继续出门，但是灼痛感越来越强烈。慢慢的，他的脸开始长水疱，脖子手臂以及其他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在长，又痛又痒。

他有点讳疾忌医，不好意思来医院看病，自己去药店买药吃，以为只是普通的皮肤病。但是吃药之后病情反而更加严重。他又试着用化妆来遮挡，但纸包不住火。

到后来，只要稍微一接触阳光，他就感觉自己像烧起来了一样。百般挣扎，他才趁着下雨天来看病，因为下雨天没什么太阳。

宁江不由得想起林毅来看病的时候，那可是晴天。难道林毅不怕晒？可能林毅吸毒的后遗症还没好，神志不清。

郑普在描述病情的时候间或低头看手机。他每次看玩手机，脸上的表情就亢/奋起来，和林毅的激动几分相似。

彭医生建议郑普住院观察治疗。

郑普稍作犹豫，便答应了，去办理住院手续。

第二天宁江不用跟着上门诊，在病房里跟着查房。上午是阴天，到中午时变得艳阳高照。郑普十分惊恐，强烈要求把所有窗帘都拉上，不让阳光进来。其他病人不同意。下了很多天的雨，难得晴天。

更重要的原因是，病人怀疑郑普跟林毅一样被恶魔缠身，不然怎么会怕太阳？不然林毅怎么会被太阳晒死？虽然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但是某些时候，人们依然会相信某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郑普和其他病人争吵不过，干脆钻进厕所里不出来，那里面没有太阳。这厕所是病房里的公共厕所，他霸占了其他病人怎么办？于是又闹起矛盾。双方协调无效。

到了晚上，郑普的父母来探望他，给他带了三套蚊帐，把病床包裹起来，蚊帐比较薄，挡不住阳光，又在外面罩了一层窗帘。

郑普浑身武装躲在里面。医生要给他做检查，他都拖到晚上做。

他不能见阳光。

郑普的父母看着自己儿子搞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样的样子，十分心痛，眼泪不停。郑普倒是无所谓，对父母不理不睬，自顾自地躲在厚厚的包裹里玩手机。

宁江极其留意郑普。当晚他跟着值晚班。彭医生很负责，晚上也查一次房。郑普一直在玩手机，手机没电了就玩电脑。他带了笔记本，键盘敲得飞快。

半夜十一点多，宁江打算回家睡觉。他路过郑普的病房时，下意识地往里面瞟了一眼。郑普黑色的文章像一口巨/大的棺材。郑普像是睡在棺材里的吸血鬼。

病人都们都睡着了，非常安静，偶尔有病人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呻/吟声。

突然，宁江从病房里听到一阵小女孩的笑声。儿童的嗓音和大人截然不同，嗓子比较尖。他在午夜时分听到这道女童的声音有些害怕，想到香港鬼片里那经常出现的空灵凄厉尖锐的粤剧女声。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04.

声音来自郑普的病房，精确地说来自郑普的病床。

宁江试探地推开门，走进病房。声音戛然而止。然后蚊帐开了一条缝。

郑普的头从里面钻出来。他摘掉了眼镜口罩和围巾，紫色的脸似乎在反光，水疱破裂后的痂让他的脸变得很狰狞。他盯着宁江。

宁江莫名地慌张。

郑普不说话，只是盯着。

宁江小声说：“你怎么还不睡？”他害怕吵其他病人。

郑普依旧用温柔的声音说：“我在和人聊天，你有事吗？”

“没有没有，就是过来看看。”宁江落荒而逃。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里，宁江经常在晚上听到郑普床上传来小女孩的声音。

宁江一直以为那是郑普手机或者电脑里播放的女童的声音，到后来他发现这到女声有些不自然，似乎是男人捏着嗓子模仿的。他不由得怀疑是郑普模仿小女孩说话。

联想到郑普看手机时不正常的亢/奋，宁江有些反胃。

一个星期过去，医院还是没有查出病因。

郑普的病情加重了，脸色变得更紫。他坚持出院，要回自己家，因为在家里他能把所有阳光都遮挡住，不用受阳光的照射。

彭医生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答应。

又是午夜时分，郑普和他的父母静悄悄地离开病房，离开医院。

彭医生很敬业，给郑普打电话随访，但是郑普一直没有接。他有些奇怪，郑普一天到晚都把手机捧在手里，他不接电话，看来不是没听到，而是不想接。

莫非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宁江自告奋勇，去郑普家里做家访。他很好奇，好奇郑普究竟是因为什么得的这个病，好奇郑普在家是怎样的生活状态。

郑普的家在江城的西城区，距离中心医院不是很远。但是宁江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找到他的家。他家算是城中村，外面高楼大厦，里面破砖烂瓦，人员复杂。

宁江爬了六层楼，来到郑普家门口，光线非常暗。楼道间的声控灯亮了几秒钟就熄灭了，不时有居民走楼梯的脚步声传来。

他伸手准备敲门，突然有些害怕。

郑普的疾病太过怪异，林毅的死亡太过惊悚，这两人的行为充满了未知带来的恐惧。

他鼓起勇气敲门。

“谁？”郑普温柔的声音传来。

“我，中心医院的实习医生宁江，你见过的。”

“干什么？”

“做回访，看看你的病情怎么样了。”

“你们又治不好，有什么可看的。你走吧。”

宁江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无从说起，又不甘心这样离开，在门前纠结了许久。

突然，他又听到了那道尖锐的小女孩的声音，声音饱含矫揉造作。

小女孩似乎在笑，而且笑声越来越近，过了会儿小女孩说话了：“大哥哥，你想看什么啊？”

宁江一愣。这郑普又在模仿小女生的腔调，好像在和自己说话？

他把耳朵贴到门板上。

小女孩的声音继续说：“不能给你看！爸爸妈妈会生气的！讨厌！”

瞬间这道声音变成了男声：“小/妹妹不要怕，哥哥/疼你，来，亲亲！”最后一个字的音量陡然加大，似乎正站在门板后面说话。

宁江毛骨悚然，撒腿就跑。

05.

跑到一楼时，宁江忍不住骂道：“死变/态！”

他准备回家。这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此人佝偻着背，头发花白，眉眼间都是忧愁，手里牵着一个小姑娘的手，脸上偏偏挤出笑容。

宁江认出来这个中老年男人是瘾/君子林毅的父亲。

林父苍老了许多。

老林居然也认出宁江。

林毅死的时候，宁江给老林说明了林毅就诊时的具体情况。

老林打招呼说：“小医生，你好。”

宁江礼貌地回应：“林先生你好。”

小姑娘摇着老林的手问：“爷爷，爷爷，这是谁啊？”

老林介绍说：“这是给你爸爸治病的医生。”他又问宁江：“你来这有什么事吗？”

“哦，有个病人住在这一块，过来看看。”宁江说。

他望着老林，渐渐生出一股冲/动：他想了解林毅死之前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的生活会不会和他的病有关？而且，林毅和郑普住在同一个小区，两个人又都得了病，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老林情绪复杂，似乎在思考什么，他说：“小医生，要不来我家坐坐，喝喝茶？”

“好啊。”宁江年轻，也不去讲究那么多客套。

他跟着老林来到他家。老林和郑普虽然在一个小区，但不是一栋楼。

老林家布置很简单，大厅正中间挂着林毅的黑白遗照。

遗照里的林毅笑容阳光，英气逼人，和看病时候的疯癫模样判若两人。老林打发小姑娘去写作业，然后和宁江聊了起来。宁江主要询问林毅看病时的细节。

老林说：“你想了解什么？”

宁江犹豫了片刻，说：“我想知道您儿子为什么要吸毒。”

老林又长叹一声，说：“唉，可能怪我疏于管教。我年轻的时候一心做生意挣钱，开公司，挣了一些钱，但是没什么时间管他，不过他也听话。一直到两年前，他跟朋友的朋友出去玩，被骗着吸上了，一发不可收拾，中间了戒了几次，但都不成功。无论多大的家业，也经不起吸毒啊。他每次信誓旦旦说不吸了，但是毒瘾发作的时候，唉，那副模样看得我真是心碎……没一年的时间，我的家业就被他败得差不多了。我的公司转手卖给别人。我没钱给他了，他就偷他老婆的钱，骗他老丈人的钱，坑他朋友的钱，真是造孽啊！”

宁江仔细回忆两次看到林毅时的画面，问：“我听林毅说诅咒什么的，这是怎么回事？”

老林眯起眼睛想了想，说：“他在外面鬼混的时候，好像找了个小三，我骂了他很多次，他都不听，有一天他慌里慌张地跑回来，说那个姑娘跳楼自杀了，自杀之前一直诅咒他。我怀疑他吸毒把脑子吸坏了产生了幻觉，世界上哪来什么诅咒？他的幻觉越来越严重，总觉姑娘的鬼缠着他，说鬼要报复他一辈子，后来他把他媳妇儿刚生的孩子当做恶鬼附身，差点把孩子摔死。”

“这个我知道，我听我老师说过。”宁江说。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我气得要亲手剁了他。然后突然有一天，他身上就开始长水疱，晒到太阳就破裂，最后浑身上下都长满了水疱，我以为他是得了皮肤病，要送他去医院，他是死活不肯。他天天待在屋子里，窗户窗帘都关上，把自己都罩起来，躲着玩手机。谁都不见。他媳妇儿受不了了，带着刚生的儿子回娘家。”老林望着墙上的黑白遗照，不住叹气。

“后来他怎么想着要来医院看病了呢？”宁江问道。

“我也不知道，那天我出去买菜，回来的时候发现他不见了，然后就接到了你们医院的电话，谁知去医院看到的是……”老林说着说着泣不成声，小姑娘赶紧过来安慰。

宁江给老人递过去卫生纸。

老林擦干眼泪，问：“你们知道我儿子得的什么病吗？”

宁江面露尴尬：“这个目前还不清楚。”

老林直勾勾盯着宁江，问：“难道真的是诅咒？”

06.

宁江的心咯噔跳了一下，然后本着学医七年的思维习惯说：“不可能！”他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有点僵硬，又说：“打扰了，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那我送你一下。”老林站起来。

“不用不用。”宁江连忙推辞。

他下楼，回头看到爷孙俩在昏暗的楼道灯光里挥手说再见。他发现他们的动作有点迟钝，或者说有点僵硬。他不寒而栗。回到家后，他满脑子装的都是林毅和郑普的脸。

为什么他们不能见光？

林毅真的是被太阳烧死的吗？

郑普为什么要学小女生说话？

他脑子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早上起床，宁江眼睛半睁半闭去卫生间洗漱，看到自己脸上长了个小水疱。

他一下子吓醒了！

难道他感染了那种怪病？

他顿时无比懊悔！走完从郑普和林毅那回来太疲惫，没有七步洗手，也没有用洗手液！他无比紧张，害怕自己跟他们一样不能见光！他痛恨自己的粗心大意！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冷静下来，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上火而已。

他依旧害怕，壮着胆子跑到阳台，打开窗户，让阳光照到自己的脸。

他闭上眼睛。

没有变化！

他舒了口气。

他告诫自己，没错回家一定要记得七步洗手消毒！他想起那个扯掉林毅口罩的小姑娘，不知她怎样了，会不会被传染？

今天依旧跟着老师坐门诊。

急诊和儿科现在是最忙的科室，医生最少，病人最多。

到了中午十点多的时候，就诊室来了一个小熟人。正是他担心的那个小姑娘。

她爸妈带她来看病，跟医生说她从昨天开始，不知怎么了变得特别伤心难过，一个劲儿地哭，问她为什么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宁江观察这个小姑娘，眼神呆滞，情绪低落，的确很伤心的样子。他还想继续观察，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原来银行的客服短信。

他把手机放进白大褂的衣兜，突然看到小女孩的眼神变得极其惊恐，仿佛看到了可怕的东西。宁江下意识地打量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

小女孩又哭了起来。

宁江下意识地问：“小姑娘有没有怕太阳？”

彭医生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小女孩的父母说：“没有啊，怎么了？”

彭医生接过话头：“没什么，来，我给你开个检查单子，你们去查查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估计是学校里和人闹矛盾了，或者被别人凶了，受了惊吓。”

父母带着小女孩去检查。

趁着下个病人进来的间隙，彭医生说：“不要乱说话。还没确认林毅郑普的病会传染，你说这样的话会误导病人的，甚至吓着他们。”

“对不起。”宁江低头认错，但是他又问：“老师，您没怀疑过这种病会传染吗？”

彭医生说：“在没有充分的依据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我们现在讲究循证医学，就是要讲究证据和依据！你精力充沛的话，再去找郑普吧，罚你乱说话！”

宁江乐得如此，他现在心中的好奇越来越重了。当初林毅正是听到小女孩的叫声才突然恐惧起来，而现在郑普天天模仿小女孩说话，再加上这个小女孩的不正常……难道怕光的怪病和小女孩有关？

他迫切想知道真相。

下午，他再次来到郑普家门口。

郑普依然不开门，躲在黑暗里模仿小女生。

宁江隔着门听到郑普捏着嗓子说：“大哥哥好坏，要人家脱/衣服！”

07.

郑普不开门。

宁江强忍着恶心离开。

他想再去找林毅的父亲，但一时忘记了林父住几栋几楼，只好作罢。他心情很沉闷，看到附近有公园就走进去找石凳坐了下来。

公园里有很多夫妻带着儿女来玩。其中一对夫妻和他们的女儿坐到他身边的石凳上。年轻的父母正在商量小学转校的事情，似乎觉得现在就读的这个学校不太好，想去江城最好的小学：市一小。

小女孩在旁边玩手机，眉开眼笑。

宁江忍不住瞧了一眼，看到小姑娘正在玩一款画面非常可爱的小游戏，无论是人物角色还是衣服造型都非常漂亮，适合小姑娘的心思。

这款游戏很简单，大意是给人物角色换衣服，给她打扮，玩家自主选择上衣、裙子、帽子、发型等等。

小姑娘十一二岁的样子，五官很好看，玩游戏玩得不亦乐乎，而年轻的父母面露忧愁。显然，择校费非常贵。小姑娘注意到宁江在看她玩游戏，抬头问：“叔叔，你也玩这个游戏吗？”

宁江笑道：“不玩啊，不会。”

小姑娘很热情：“挺简单，我来教你啊。”

父亲插嘴说：“叔叔很忙的，不能打扰别人哟。”说完站起来，拉着女儿离开。

宁江朝着他们的背影说：“你女儿眼睛跟手机屏幕他太近，对视力不好。”

这家人匆匆离开。

宁江讨了个没趣。

他也准备回去，无意中发现很多小孩子都在玩手机，不禁忧心忡忡。

他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说不上来。

阳光明媚。

几天后，那个揭开林毅口罩的小姑娘又来了。她的父母依然很担忧，女儿还是精神不济，但是不哭不闹，这比嚎啕大哭更让人担心。

宁江注意到小姑娘低头玩手机，嘴角偶尔露出笑容。他走过去一看，发现她玩的游戏比较眼熟，正是在公园看到的那个换衣服游戏。

看来小女生都喜欢玩这种可爱的游戏。

彭医生建议父母多跟女儿沟通，不能总是让女儿一个人玩手机，同时建议他们去儿科看看。现在少儿抑郁的情况不容乐观。他们感谢一番，然后去儿科。

今天的病人少了一些，彭医生难得按时下班。

正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一个蹦蹦跳跳的可爱小姑娘跑到就诊室，原来是彭医生的女儿，和妈妈一起来看望爸爸。一家人顺便在外面吃饭，把宁江也蹭了过去。

等菜的时候，彭医生夫妻商量着给小女儿报兴趣培训班。彭医生女儿非常活泼，也很听话。

可能出生在医生家庭的缘故，她对打/针吃药毫不抗拒，吞胶囊的时候居然不需要水，可以直接吞。家人干脆给她取个小名，叫小胶囊。

小胶囊今年十二岁左右。

她从妈妈那里拿出手机，眉飞色舞地玩游戏。

宁江插不上彭医生夫妻的话题，只好找小胶囊玩。他看到她的游戏画面，忍不住说：“咦，你也在玩这个游戏啊。”正是那款给人物角色换衣服的游戏。

小胶囊很好奇：“你也玩啊？”

宁江摆摆手：“没有，我不会。你教我呗。”

小胶囊说：“好啊，你下载一个吧。”

宁江掏出手机，下载了同一款游戏。他发现下载量非常多，超过了百万，果然很火。

“怎么玩？”他问道。

小胶囊认认真真地指点他，告诉他操作。

宁江也起了童心，里面除了小女孩的角色，还有小男孩。宁江小时候家里穷，没穿过什么好衣服，一不小心把自己代入角色了。他看到一套非常帅气的衣服，准备给角色换上，但是这套衣服要收费。

他问小胶囊：“这个要钱啊？”

小胶囊看了一眼，说：“是啊，特别漂亮的衣服是要钱的，一般的衣服不要钱。”

他研究了下游戏，知道好看的衣服要用游戏本身的游戏币买，游戏币叫豆子，可以通过做任务获得，但是做任务的速度特别慢。豆子也可用人民币充值购买，这样比较快。

宁江看到小胶囊角色上的衣服都很漂亮，问：“你这些衣服都要钱吧，你哪来的钱？”

小胶囊看了正在谈话的父母一眼，神秘地说：“有个好心人免费送我的！”

宁江一愣：“好心人？什么好心人？给你送钱啊？一套衣服要好几十块钱，哪有人这么好心……”

小胶囊坐到宁江旁边，指着游戏画面的公共聊天窗口说：“看这里，这里就有好心人。”

宁江定睛一看，果然看到一行字：要漂亮衣服的来找我。后面是一串qq号码。

小胶囊说：“加他qq。跟他玩一会，他就送我们衣服。”

天上不会掉馅儿饼！宁江越发怀疑这好心人不是什么好人。

他用自己的qq加这个人，但是被拒绝了。

可能是别人看出他是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

好在宁江当年为了欢乐斗地主申请了好几个小号，于是把其中一个小号资料改成小姑娘，然后再申请，这次加上了。

这个人网名叫做淘米叔叔。宁江查看这个人的QQ空间，发现里面有很多小姑娘的感谢信，说淘米叔叔是个好人，送了她们好多漂亮的衣服，等等。

宁江还在看留言，淘米叔叔说话了：“知道规矩吧？视频一分钟一块钱，十分钟起步。”

宁江莫名其妙，说：“不是很懂。五分钟可以吗？我只差五块钱。”

淘米叔叔打字极快：“可以。知道视频是什么意思吗？”

宁江反问：“五分钟给豆子吗？”

淘米叔叔说：“给红包。”

宁江问：“红包能变成豆子吗？”

淘米叔叔说：“可以。视频要脱/光的，知道吗？”

宁江明白了！

这个淘米叔叔是要luo聊，利用游戏币骗取小姑娘luo聊！

宁江愤怒至极。

08.

这些小玩家还是十四岁以下的小朋友啊！他万万没想到世界上竟然有这种丧尽天良的人！他强忍着怒气，继续和淘米叔叔周旋：“啊！爸爸妈妈在家！”

淘米叔叔说：“找个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就行了。”

“他们要出门买菜，等一等。”

“你多大？”

“十二岁。”

“哦。”

“哥哥你多大了啊？”

“十七。”

宁江再次愣住了，十七岁的少年就有这么龌龊的想法？

服务员开始上菜了，他还在发呆。

彭医生提醒道：”小林，别玩了，吃饭。”

宁江示意他们先吃，打算继续套话。

淘米叔叔等不及了，说：“你爸妈走了没？没走就开视频。”

宁江说：“走了，但是我还没想好，我没在别人面前脱过衣服。”

“没什么的，又不吃亏，还能赚钱。上次还有人陪我睡觉呢。想好了就开视频。”

宁江气得说不出话来，脸色通红，青筋暴跳。

彭医生察觉到宁江的不对劲：“小林，你怎么了？”

宁江深吸一口气，先给淘米叔叔回复：“你知道猥/亵幼/女罪三年起步，最高死刑吗？”

那边愣了一下，然后说：“操，冒充小姑娘骗老子，去死吧，杂/种！”然后删除了好友。

宁江忍不住对着手机破口大骂：“什么东西！社会垃圾！”

彭医生夫妇十分关切：“发生了什么？”

宁江把手机里的聊天记录给他们看。

彭医生夫妇一头雾水。

宁江把游戏币和luo聊的事情告诉他们。

彭医生脸色铁青，望着小胶囊：“你的豆子就是这么来的？”

小胶囊吓到了，眼泪刷刷往下流。

彭医生骂道：“你多大的人了？懂不懂得什么叫做羞耻？你跟谁视频？视频了几次？”

小胶囊一个劲儿地哭，说不出话来。

彭夫人连忙说：“小声点，吓到孩子了。她是受害者！你有本事去教训那些王八蛋啊！冲小孩子撒火算什么？”

彭医生把小胶囊的手机拿过来，打开qq聊天界面，问：“哪个人跟你视频？”

小胶囊小声说：“快乐的小鸟。”

彭医生点开聊天窗口，发现一片空白。

“聊天记录呢？”

小胶囊哽咽地说：“他让我都删了，不让你们看到，不然就不给我红包。”

“妈/的！”彭医生愤怒地把手机摔在饭桌上。

宁江义愤填膺：“彭老师，报警吧！”

“不能！”彭夫人劝道。

“啊？”宁江和彭医生都不能理解。

彭夫人眼睛也红了：“万一那个王八蛋手里有视频，还有照片，把他逼急了，公布在网上，我家姑娘还怎么见人？”

“难道就算了？”彭医生怒气腾腾，拿手术刀的稳健右手竟然有些发抖。

“先找到他，请他把所有东西删掉，然后再报警。”彭夫人说。她望向小胶囊：“你知不知道他住在哪？”

“没有。他没告诉我。”小胶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低着头不敢看人。

宁江问：“你有没有和他……和他见面？”他本来想问有没有和他睡觉，但是发这样说太伤人。

“没有。我一个人不敢去。”小胶囊望着地板说。

宁江拿过手机，说：“我来冒充小胶囊，套他的地址。”

他和快乐的小鸟聊天，说想多买几套衣服，想多挣钱。

快乐的小鸟肯定和小胶囊视频过多次，很熟悉的样子，果然上钩，最后提出见面睡觉的要求，然后发了地址。

宁江看着地址，又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彭医生问：“怎么了？”

宁江捏起拳头：“这是郑普的家！”

林毅和郑普这两个病人，应该是近期中心医院最出名的病人。因为他们怕见光的奇怪疾病。

彭医生猛地站起来，骂道：“是这个王八蛋，亏老子给他治病！现在就去收拾他！”

菜刚刚上齐，他们就结了账，怒气冲冲地奔向郑普的家。

……

郑普通过猫眼看到外面有这么多人，坚决不开门。

彭医生对着门拳打脚踢，发/泄怒火。

郑普把物业保安叫来了，还要报警。彭医生不能和保安说这家伙骗自己女儿luo聊，忍气吞声离开。他琢磨着如何给女儿报仇，如何销毁视频和照片。

几天后，彭医生的一个同行从国外给他发来林毅郑普见光死怪病的资料，原来这是一种叫做卟啉症的病。

卟啉是一种大分子物质，是人体红细胞的重要组成部分，对光敏/感。植物细胞的叶绿体中也含有卟啉，通过它进行光合作用。

而卟啉症就是一种卟啉代谢障碍性疾病，主要临床症状包括光敏/感、消化系统症状和精神、神经症状，具体表现为日晒后曝光部位的疼痛、烧灼感，出现红斑、水肿、风团，严重者可出现水疱、血疱、糜烂、结痂。

目前卟啉症的发病机制和治疗原理都不是很清楚，没有根治的方法，只能尽量控制，避光防晒，口服某些激素药物等等。简单地说，卟啉症晚期病人无药可治，只能一辈子活在阴暗里。

彭医生忍不住开心大笑。

09.

彭医生恨郑普入骨，但是投鼠忌器，暂时不敢报警。他还没有想出什么办法，郑普的父母却跑到医院来了。

宁江和彭医生都有些担心，怕他们是搞医闹。不过他们想多了。郑普的父母并不知道他们儿子的兽行，来医院是想咨询病情的，郑普的病越来越严重。

彭医生告诉他们，郑普得的是卟啉症，暂时无药可救，只能自求多福。郑普的父母唉声叹气，十分伤心。自己的儿子将永久活在黑暗之中，这怎么不叫人绝望？

宁江却认为郑普本人可能对活在没有阳光的世界里并不在意，他只需要手机和电脑，照样能在虚拟世界里活得有滋有味。他引/诱未成年少女这种行为本身就见不得光。

真正绝望的应该是彭医生夫妇。

小胶囊并没有意识到她和别人的luo聊是他人对她的侵犯。她现在不知道，不代表以后也不知道。当她知道的时候，她的身心健康必定受到极大的摧残。

彭医生夫妇不知道如何该给小胶囊解释。

宁江研究这款游戏，发现玩家非常多，而且都是几岁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她们涉世未深，对人缺乏警惕心，极其容易被人侵犯。很多小姑娘被侵犯却不知道，反而为自己挣了许多游戏用的豆子感到开心。

在游戏里，像淘米叔叔和快乐的小鸟这样的居心叵测的男性玩家不计其数，公开地表示和小女孩luo聊甚至其他，明码标价！

宁江搜集了许多证据，然后找客服投诉。客服就是客客气气地服气，说感谢宁江对游戏的支持，他们一定秉公办理这些事情。但是几天时间过去了，这些人渣和败类依旧猖狂。这款游戏保底有十万的幼/女玩家，按照最保守的百分之一的估计，也有一千名幼/女被侵犯！

一千个家庭就此埋下祸根。

宁江打算报警，但是担心小胶囊以及众多小姑娘的照片和视频被公开。一旦被公开，这些家庭都会遭受灭顶之灾。

彭医生夫妇和小胶囊交谈，得知郑普起码和五十名少女视频过，而且有不少于十个幼/女去过他家！

宁江这才反应过来，他在郑普住院时听到的小女孩的笑声，不是郑普模仿的，而是他和小姑娘用手机视频时传出来的！

他在郑普家听到那些肉麻的话，比如“大哥哥好坏，要人家脱/衣服”，也是货真价实的女孩子说的！

当他在门外的时候，郑普正在室内犯下滔天大罪！

宁江在小胶囊的提示下联系到那十名幼/女的家长，委婉告诉他们家女儿所受的欺凌。家长们瞬间被点起怒火。

他们和彭医生一起去郑普家，声讨郑普的罪恶。

其中一名家长是暴脾气，使用暴力开锁，强行撬开郑普家房门，准备殴打郑普。

他看到郑普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怒气被吓走了一半，但是秉着对孩子的关心和爱护，还是把郑普揍了一顿。这位家长听彭医生说过郑普身上这种病，打算打开窗帘让太阳晒死他。

谁料郑普报警及时，有民警过来制止了家长。

民警质问他为何强入民宅殴打他人，家长突然不敢说他愤怒的原因，他也害怕郑普把luo聊的视频和图片公布出来。

好在彭医生反应快，趁乱把郑普的手机和电脑都抢过来，趁机删掉相关记录，然后当场报警。

郑普很冷静，问：“你们说我猥/亵幼/女，有证据吗？有证人吗？哪个幼/女出来作证？没有证据的话，小心我告你们诽谤！”

家长们都不愿意自己的姑娘出来指正，否则别人都知道他们家的女儿跟大男人luo聊过，以后就没脸见人了。

此事不了了之。打人的家长反而赔了一笔钱。

彭医生也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出面作证，但是他不希望有更多的幼/女上当，落入郑普这样的无耻之徒的手里。他和宁江一起调查这款换装游戏的公司，这个游戏为郑普们提供了平台。宁江意外地发现公司是林毅父亲的！

宁江有些不可思议，老林那种老实巴交的人怎么会运营这种游戏？他再次来到老林家的小区，一个一个地问，终于问清楚老林的房间号。他满心气愤地跑到老林家。

老林正好在家，看到临江仙来者不善，有些警惕。他的孙女正在看电视。

宁江照顾老林孙女的心情，低声喝问：“你家也有小孩子，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老林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宁江掏出手机，打开游戏界面，又打开之前冒充小胶囊和郑普的聊天截图，问：“你的公司做这种事情，就不怕遭报应吗？”

老林掏出一副眼镜看了许久，然后说：“这公司以前是我的，但是现在不是了。上次我跟你说过，我为了我儿子，把我公司卖掉了。我现在只是挂个名，什么都不管了。这款游戏以前单纯是一个益智游戏，没想到现在被新老板搞成这样子。唉。报警吧，我举报这个新老板。”

宁江认真看着老林，觉得老林不像是在说谎。

10.

“暂时还不能报警，怕那些王八蛋公开幼/女照片和视频。”他把卟啉症这种疾病解释给老林听，让老林知道他儿子为什么会死。

老林不住叹气，望着手机发呆。

突然他脸色剧变，说：“我知道了。我儿子之前找过小三，哪是什么小三啊，是在游戏里找的小姑娘！这个小姑娘肯定是受了什么刺/激，然后去自杀，自杀之前诅咒我儿子。我儿子本身就吸毒，神志不清，所以一直嚷着诅咒魔鬼。”

宁江问：“那个小女孩什么时候自杀的？你儿子又是什么时候犯病的？”

老林摇摇头：“不记得了，但是我可以确定，小姑娘自杀之后，我儿子才开始犯病。”

宁江似乎把握住一条解开所有谜题的钥匙，他慌张告辞，回到医院，找彭医生和小胶囊仔细了解她和郑普之前的往来。

他们来到主任办公室，里面没有外人。

宁江问：“快乐的小鸟长那副模样，你不害怕吗？”

小胶囊逐渐意识到她被侵犯的事实，情绪非常低落，说：“我第一次看到他时，视频里他的脸很正常，后来就慢慢变了，长了很多水疱，但是他那很黑，看不清楚，他还会化妆，看起来不是很可怕。”

宁江又问：“他的脸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小胶囊说：“大概是视频两次后吧。”她抬起头，望着父母：“爸爸妈妈，你们不要骂我，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这样，不自重！”

彭医生爱怜地摸了摸小胶囊的头，说：“唉，不是你犯错，是那些人犯罪。上次爸爸态度不好，不该骂你，原谅爸爸好吗？”

小胶囊哭道：“爸爸！”

她哭了许久，说：“我们隔壁班有个同学之前跳楼自杀了，她也玩这个游戏！”

宁江眉头一皱，他怀疑这个自杀的小女孩就是林毅手下的受害者。他找小胶囊问清楚跳楼自杀的女孩的名字，然后通过学校了解到死者的家长联系方式。宁江想询问他们女儿玩游戏和视频的事，但是人家根本不接电话。

彭医生是急诊科的主任，有身份，说话比宁江管用。

他上门去拜访这位家长。

家长拒不开门：“请你们尊重我的女儿，不要再用这些事来伤我的心，好吗？”

彭医生能够理解，他自己不愿意女儿的事情曝光，别的家长自然也不愿意。难道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无耻之徒继续为非作歹残害幼/女？

谁知郑普主动联系彭医生了！

原来郑普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以前只是惧怕太阳光，后来害怕日光灯的灯光，现在连电脑手机荧光也害怕了！

荧光也会烧伤他的皮肤！

以前只要不出门就可以不受伤，躲在黑暗里玩游戏照样滋润，现在连电脑和手机都不能玩，他简直生不如死，所以请医院帮忙治病。其他医院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病例，只有彭医生见过，万般无奈之下才找到彭医生。

彭医生其实已经找到了某些治病的线索，但是他不愿意给郑普治病，除非郑普自首。他原以为郑普会拒绝，谁知郑普立刻答应了，因为犯病实在太痛苦。

郑普自首，这个庞大的案子才被重视起来，但是依旧没人出来作证。

小胶囊成熟得很快，愿意指证。

彭医生咬咬牙，决定培养小胶囊与违法犯罪行为作坚决斗争的意识，答应小胶囊出面。

11.

自杀小女孩的家长听闻彭医生的事迹后，也报案了。

有人带头，于是更多的家长报警。

老林大义凛然，跑到公/安局来协助警方办案。他认为他儿子以前是个乖孩子，肯定是有人引/诱才去犯罪。如此规模的色/狼群体，肯定有人组织。他想查出幕后的组织者。宁江也去帮忙。

死者家属报警的时候带了一个小本子，哭着说女儿写了日记。

日记里面说她和林毅luo聊了几次，林毅都给了钱，后来林毅没钱了还想luo聊，小女孩不肯。

林毅非常生气，把照片发给她的父母。

她的父母很愤怒，重重责骂了小女孩，小女孩一气之下就自杀了。现在他们想给女儿报仇，林毅即使死了，也不能逃/脱罪名。

家长掏出手机，打开一张小女孩生前的照片，说：“看，我女儿多么漂亮！我可怜的姑娘啊！”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老林代替死去的儿子接受众家长的责骂，老泪纵横。

宁江看这女孩的照片，吃了一惊，哆哆嗦嗦地掏出他自己的手机，手机里有很多林毅小女儿的照片。他打开相册，对比着林毅的女儿照片和自杀小女孩的照片，给家长看：“你们觉不觉得，她们有点像！”

的确很像！

宁江不由得想起轮回这个词。他想起林毅第一次看到自己刚出生的女儿时，为什么叫着要摔死她！

他这才明白，林毅在门诊听到小女孩的声音时为什么那么害怕！

林毅是担心小女孩的冤魂附身在他的孩子身上来报仇！

报警的人越来越多，同时有少部分色/狼自首，坦诚自己的罪行。

到最后，老林自己居然也自首。

原来林毅死后，他极度痛苦，又很空虚，经常玩林毅的手机，无意中发现可以用游戏引/诱少女，他也走向了犯罪的深渊。

而他luo聊了一次之后，因为强烈的愧疚感，放弃了这种无耻行径。而他引/诱的对象，居然是郑普的妹妹！

郑普气得发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亲妹妹也会受到他这种人的摧残。

让一个人罪犯认识到他罪过的最好方法，就是让他的亲人受到同等罪行。当然了，这太不人道。毕竟他的亲人是无辜的。

随着报警的人和证人越来越多，数量日益庞大的猥/亵人群浮出水面。那款游戏的负责人对这种不良风气不闻不问，反而有引导和支持的趋势，可见游戏负责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很快被列为犯罪嫌疑人，但一直找不着他，甚至不知道是谁。

宁江和彭医生等人把这个毒害社会的毒瘤给摘了，非常高兴，但是依旧无法解释卟啉症的感染原因。

林毅和郑普都是在做了见不得光的事情之后，才得了这种见不得光的病。这时间的先后是不是有内在的逻辑关系？真的是女孩死前的诅咒？

它究竟会不会感染？

彭医生查看了大量资料，知道卟啉症是一种罕见病，发病率极低，而且很多患者并没有做过什么违法的事情。但是林毅和郑普两个人偏偏都是在猥/亵少女之后，才得的病……

几个月后，郑普因为多起猥/亵诱/奸/幼/女罪，被判二十年。他不服，提出上诉。郑普的父亲请了几个非常昂贵的律师，四处奔走，竟然改成了三年有期。

彭医生那个在美/国的同行研发出延缓疾病发展的药物，并且继续研发治疗药物，但是研发周期特别长，起码要十年的时间。也就是说，郑普在未来十年里只能生活在黑暗里，连手机和电脑都不能触碰。他当初用手机和电脑猥/亵幼/女，如今正好得了报应，无数家长拍手称快。

卟啉症的事情慢慢淡去，时间证明它不会传染。

但是第三个卟啉症患者又出现了。

他是郑普的父亲。老郑的病情比郑普要轻得多，在疾病的初期阶段。

彭医生下意识地怀疑老郑也猥/亵过幼/女。

老郑坚决否认。

彭医生说：“如果你不说实话，我就不给你治病。你想想你儿子遭受的罪，你想重蹈覆辙么？”

老郑思索良久，交待他的秘密，原来他的确没有猥/亵少女，但是当年眼红老林的游戏公司生意红火，想买下来，但是没那么多资金，老林也不肯卖。于是他找人引/诱林毅吸毒，把林家推入火坑。

老林被儿子坑惨了，又不想看到儿子受苦，家产很快被败光。他急需用钱，老郑就趁机低价收购，他不亲自出面，委托其他朋友。

游戏公司买回来后，他假惺惺地让老林挂个名，维持企业品牌。后来他发现他儿子在游戏里勾/引幼/女，他制止过一次，郑普说是其他玩家告诉他引/诱幼/女的套路，他才试着玩的。

老郑很快发现商机，他在游戏里联系这些猥/琐的男玩家，告诉他们：想在游戏里发布那些不良信息，必须得交钱，不然永久封号。发布信息的费用不是很高，一般玩家都能接受。玩家数量很多，他大赚了一笔。他虽然没有直接参与猥/亵，但是提供猥/亵的平台，犯罪的性质同样恶劣。

这款游戏被查封。

彭医生劝他自首，然后再跟他治病。老郑害怕卟啉症，也同意了。

宁江无法理解林毅郑普这些人的心思，为何能把魔爪伸向那些单纯的小女孩？而且他们自己也有孩子！他去监狱找郑普，郑普不肯见他，躲在黑暗的环境里苟延残喘。他又去找其他罪犯，那些人都说为了好玩，为了刺/激。

难道他们是因为空虚？

宁江还是有很多问题得不到答案。猥/亵幼/女的罪犯一大堆，为什么只有那么几个人得了卟啉症？他猜测郑普可能也害死了人，但是他没有承认。他多年来的科学世界观产生了动摇，他怀疑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报应这回事。

林毅和郑普做了见不得光的事，害死了人，所以才得见不光的病。

他更担心的是，究竟有多少幼/女被猥/亵而家长不知道，究竟有多少罪恶隐藏在黑暗中而没有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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