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霞鎏金的彩绘以湛蓝的天空为底绘出迷离的暮色,沉闷鼓声自城心的高耸楼阁扩散,响彻整个新郑。
“喜欢吗?”墨鸦躺在琉璃瓦铺成的钟鼓楼顶,“比起雀阁,这里的景色逊色了些,但能让我心情更好。”
对于飞鸟来说,明明有着强壮的羽翼,却无法奔向自由的天空,蜷缩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囚笼,便是对生命的辜负。
云蔓坐在不远处的檐边,散在风中的长发更像是一匹色彩绚丽的锦缎。
“你约我来就是为了赏景的?”
就算云蔓背对着他,感受到这份公事公办的冷肃质问,墨鸦暗自慨叹自己距离俘获美人芳心的漫漫长路。
“东西在遮月谷,不过……你还是劝劝你家小姐收手,另想办法。”
“为什么?”
墨鸦看向深蓝的天空,一反常态地刻意回避云蔓的目光,“昨夜,韩非从赵国借来的赈灾粮和国库粮仓都被烧光了,九公子已经没胜算了。”
谁都希望在自己喜欢的姑娘面前保持一个好形象。
什么是好形象?
随和、儒雅、善良、坚守正义、有同情心……
可这些美好的品质都不属于在血腥中摸爬滚打的刺客,想活下去,想比其他人活得更久,最先抛弃的就是这些光鲜无用的东西。
风不停的流过,带走手心的温度,因为早就习以为常,并不会觉得寒冷,可对突如其来的暖,表现得却如此谨慎小心。
墨鸦受宠若惊地低下头,看着牵着自己的纤纤素手,试探性的回握过去,带着询问,抬头看向云蔓。
“夕阳很美,但总让我有一种将生命和希望全部燃尽的悲伤……”
落日余晖为她的轮廓勾上了一抹金边,纯纯的微笑也带着阳光的和煦,美得光彩动人。
“湖上日出的景色也不错,等忙完了这段时间,我想去看看,你……要一起吗?”
“好……一起。”
目送着云蔓的背影,瑰丽的斜阳也随之而去,头顶聚拢而下的夜幕像一张无形的巨网让人呼吸不畅。
墨鸦的眼中的光却没有熄灭,淡笑低语,“为了兑现这个约定,我也要想方设法活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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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船上的房间内,窗门都关得严丝合缝,密不透风。
森罗坐在书案前,盖着厚实的毯子,桌面摊开着一本兵书。
昏黄的油灯下,森罗的脸色显得没那么苍白,唇上擦着胭脂也淡化了几日来的病容憔悴。
“没了赈灾的粮食,粮价就下不来,要是输了赌局,就填不上国库的亏空,到时候,别说夜幕,铁血盟和魏国都饶不了他。”
云蔓能从墨鸦处得知的,自然也瞒不住蓑衣客。
往快要烧干的灯盏中续了些灯油,便退在森罗的案侧站定,不再言语打扰。
“你的建议呢?”森罗头也不抬地继续看书。
蓑衣客衣袖下的手紧了紧,艰难道,“及时止损!断了条手脚总比没了命要好。”
“对军士们不好交代,会动摇军心的。”将面前的兵书翻了一页,森罗对蓑衣客的担心有些不以为然。
“属下亲自带人去劫次狱,救得出藏青便将他带回来,若是折损了人还是救不出来,小姐便追究我办事不利之责,这便是给军士的交代。”
看着跪地请命的蓑衣客,森罗表情错杂,“你先起来。”
反正兵书随时都能看,不必急于一时,索性合上书,打算先跟自己这位还算不上熟的下属谈谈。
“不为情所扰,目的明确,杀伐果断……是你的优点,这点藏青比不上你,我也比不上你。”
异地而处,森罗知道要是云蔓落入绝境,她虽不至于头脑发热去拼个你死我活,但也做不到这般绝对理性地权衡利弊。
“小姐……谬赞了……”被森罗不安常理的夸赞了一句,蓑衣客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干巴巴地回应了一句。
“但在出奇制胜,绝境逢生上,你不如藏青,也不如我……你知道父亲为何在最后选择留下你们吗?”
“请小姐赐教。”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蓑衣客的一个死结,平日深埋在心底,但终是一想起来就隐隐作痛。
“楚国有个卖武器的商人,夸耀自己有无坚不摧的矛和牢不可破的盾,最后被人问起‘以子之矛,陷子之盾,何如?’时却弗能应也,惹得众人哄笑后自己只得离开。”
森罗说完故事便嗤笑出声,“他的话确实很蠢,但不代表他卖的矛与盾就一定不是当世神兵。最锋利的矛与最坚固的盾只有在被拿来共同退敌的时候,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
对着面无表情的蓑衣客,森罗嗓音掷地有声,“因为你就是父亲最坚固的盾,而藏青是父亲最锋利的矛!
因为父亲相信只有你们两个,才能既守好我和云蔓,又能斩下仇敌的首级,告慰十万忠魂的在天之灵!”
绵长的呼吸剧烈起伏,胸膛中的热意似滚水般沸腾,蓑衣客昂着头,看着森罗的眼里似有泪光闪动,朦胧之中他似乎又看见了陈琳的身影,朝他伸出手,勾住他的肩膀大笑,感叹着只要有他在,就永远没有后顾之忧。
“将军……将军……”
嘶哑的吼声呼唤着,直到声嘶力竭,森罗默默地起身,绕到一侧的落地烛台前。
蓑衣客呼唤的人并非是她,她也不能代替那个人回应他的呼唤,哪怕那个人是她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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