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蔓回到楼船上的时候,屋里新添的灯油也已经快要燃尽了。
“回来得这么迟,可是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了?”
“你……你中邪啦?”
比起森罗,云蔓和蓑衣客相处十几年,对他的性子说不上有多了解,但对他的冷漠绝对算得上深有体会。
不过……既然他已经在这儿了,自己倒是能省些口舌。
捡起地上的毯子,抖落两下披在拿手帕掩在嘴前止咳的森罗肩上,“都说让你注意身体,总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哪有~我可乖了~”
被云蔓按回宽敞的木榻,森罗趁机将捏在手里的素帕塞进了枕下。
被子一扬,一盖,一滚,恭喜获得森罗牌可爱卷饼一份!
“别闹了,先商量正事。”
无奈地拉开在帷幔里嬉闹着滚作一团的女孩儿们,蓑衣客觉得还是得赶紧把藏青弄回来,照顾孩子这种“美差”,还是让给他好了。
“没什么好商量的。”森罗从被褥卷中探出脑袋,“你安排人到翡翠虎的粮仓去,将那些不在账目上的军粮都给我抢过来。”
“是,可是……”蓑衣客转向云蔓的方向。
发现蓑衣客望过来的目光,云蔓也没拖沓,回答道,“遮月谷。”
“消息来源可靠?”
“是墨鸦说的。”
“迟则生变,人马我已经都安排好了,你立刻带人去。”
云蔓本来都做好了被蓑衣客讽刺一顿的准备,甚至连怼回去的台词都想好了……结果……就这?
偷偷瞄着将森罗从被褥卷里解救出来的慈蔼男人,只当他爱屋及乌,为了萝儿才对她客气。
“你什么时候安排的人?”
“额……在来见小姐之前……”蓑衣客尴尬地左右动动眼睛,“就是……打算劫狱来的。”
哈哈哈……咳咳咳……哈哈哈
虽说乐极生悲地咳嗽个不停,森罗的笑声也没止住,两样交杂着脸上泛出些血色。
眼看森罗要笑得闭过气去,蓑衣客认命地拍着森罗的后背,替她顺气又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小姐劫夺这批粮食有何用意?”
既然谈论正事,森罗就收敛了玩闹的态度,“当然是要夺取这场交锋的胜利。”
“既然如此,直接将情报交给韩非就是,让他们出力岂不更好?”
蓑衣客在森罗的示意下,搬了把圆凳,腰背挺直地坐到床边。
“韩非赢下赌局,我们的目的就能达到,何必浪费功夫去给流沙做嫁衣?”
“哦?你怎么会这么确定韩非一定能赢啊!”森罗费解地睁大眼睛,带点儿惊喜,崇拜道,“难道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比如,能掐会算……或许,预知未来什么的?”
“小姐……莫要拿属下寻开心了。”
被森罗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星星眼看得头皮发麻,蓑衣客再次在心底咆哮着:藏青,你赶紧给老子回来,我一个人应付不来啊!
“在结果没有揭晓之前,谁赢谁输就都是未知数。”
森罗一眨眼就又变回了那副心机深沉的模样,拿着一只铜钿,拨拨油里的灯芯,让火焰明明灭灭地晃动。
“赌博就是如此,双方各自压上全部身家性命去搏一个获胜概率,承受一份失败的风险……输一次便一无所有,但谁又能保证自己常胜不败?”
摇摆不定的灯焰将森罗投在墙面和纱幔的影子映照得扭曲怪诞,像只正在被孕育的危险怪物,发出了第一阵胎动。
“收益与风险相伴而生。”蓑衣客的眼睛也被跃动的火苗点缀得炯炯有神,“小姐既决心入局,就应该有这个觉悟。”
“诶?入局的人难道就一定是下注的赌徒吗?就不能是庄家?”
沾到灯油的铜钿被灯焰一燎,在尖锐的一头燃起,就被森罗噗地一声吹熄了。
“要是没有了这批粮食,韩非再无胜算,各方势力都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要是这批粮食出现在韩国的粮市上,翡翠虎就输定了,夜幕可容不下一个惹了麻烦的废物,一杯毒酒,一片草席,乱葬岗多他一个也不挤。”
被晃得眼睛酸涩刺痛,森罗烦躁地拿起剪刀,将灯芯一分为二,熄掉了恼人的灯盏。
“只要将这批关键的粮食握在我们手中,这场博弈的走向就只能按照我们的想法去做。”
森罗仰头看着头顶木梁上雕刻的飞鹰花纹,唇角微微上扬,露出尽在指掌的诡秘暗笑,“哪有什么运气!我选择的即是赢家!!”
“属下明白,夜已深了,请小姐早些就寝。”
看着森罗拉紧被子将自己盖的严严实实,蓑衣客撂下床畔的帷幔,低着头一步步退出了房间。
站在船舷的甲板上,心绪就如这湖水一样,表明风轻云淡,实则暗涌激荡。
森罗是森罗,陈琳是陈琳,谁也不是谁的替代,他不会在森罗身上执着地找寻陈琳的痕迹,但……
回忆起森罗刚才的笑容,蓑衣客垂眸看着深邃的湖水……他总觉得,森罗小姐似乎越来越像白亦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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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床帐里,森罗将自己团成一团,冷得牙齿发颤,在厚重的被窝里瑟瑟发抖。
每一次呼吸,森罗都能感到左胸口有些针扎似的刺痛,让她止不住地想要咳嗽。
抽出刚刚塞到枕下的手绢,一滴红豆大小的血点赫然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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