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长安城内已经宵禁,各家门户紧闭。
寂静庄严的朱雀大街上突然传来密集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刀甲碰撞的金石声。为首女子左手按着长刀外罩墨黑披风,急速行走间还能瞧见里面的朱红袍角,后面跟着十数个铁甲玄衣的将士,气势凌厉,人人不发一言,无端为这寂夜增添了一缕肃杀之气。
长安城内等级分明,由朱雀大街为界,城西城南多为贫民,城东城北则为高官显贵居住之所。
此时,城东左相府处,御林军举着火把将左相府围得水泄不通,太子贴身内侍简公公正揣着浮尘跟中郎将站在一旁,听到声音就看到一队人行动迅速地转过坊口,眯了眯眼,才甩着浮尘迎了上去。
颜青芜:“简公公辛苦了。”
为首女子走到近前对着简公公笑着作揖。
这周围都是将士,铁律严明,无人说笑,如今这女子一笑倒有些冲淡了这紧张的气氛,让简公公心里也不由得一缓。
简公公:(眉开眼笑,低声道)“先生才是辛苦,要不是您孤身前去度县,恐怕如今这位还拿不下来。”(说着,还朝着左相府的方向努了努嘴)
大周铁器发达,相比较于大宁和吴国,大周的铁器更为锋利、更为结实,而这铁器冶炼术正是大周铁器锋利的根本。如今天下三分,江南有大宁虎视眈眈,江东吴国也是摩拳擦掌,一场大战势必会到来。
三个月前,圣上突然有意将掌管铁器冶炼的镇抚司交给太子。有暗线禀告太子,道左相意欲偷取此图交给敌国嫁祸太子,太子大怒,被颜青芜和何老劝下,道可顺势而为。半月后,刺客受伤逃脱,颜青芜一路跟踪至度县才将其抓获。
颜青芜笑了笑,才抬头看向这气派的朱红大门,樊府乃是钟鸣鼎食之家,祖上还曾有从龙之功,一直为圣上所仰重。更何况还是当今五皇子的外家,只是大概手里的权势重了,胃口更大了,居然敢做出这种通敌叛国的事。
看到上方“樊府”两个大字龙飞凤舞,颜青芜才收回目光,缓缓吐出一口气。
颜青芜:“进去吧。”
御林军听令撞开门,鱼贯而入,只见府内前院大厅大敞着门,左相着交颈深衣,闭目端坐在紫檀木椅上,旁边左相夫人拭着泪和幼女樊锦诗站在一旁。
“搜!”只听一声令下,御林军便如潮水般四散开来,涌入左相府。顿时便听得后院有小丫鬟的尖叫声、呵斥声,在寂静的深夜中极为刺耳。
都城内世家贵女常举办筵席,或咏诗或作画,多有才女。而左相幼女更是其中翘楚,樊锦诗不过十五岁却是做得一手好诗,都城才子莫不钦慕。又加上,左相只剩下这一个女孩,自然娇惯纵容一些,久而久之,便养的樊锦诗性格骄纵,目下无人。
看到颜青芜唇角含笑,打头慢悠悠地走进来,樊锦诗顿时怒上心头。要说起来,她与这樊锦诗还是有那么点恩怨的。当初,颜青芜初来乍到,被樊锦诗当面羞辱,那一耳光,颜青芜一直都记着。
樊锦诗走上前去,对着颜青芜呵斥道:“我樊家门楣哪轮得到你这趋...”
“啪!”响亮的一声耳光打断了樊锦诗的话,力道大到瞬间就把她甩在了地上。樊锦诗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她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脸上火辣辣的疼,嘴角还带着点血腥气,巨大的羞辱和对未来的恐慌像洪水一样淹没了她。左相夫人尖叫一声扑到樊锦诗的身上,抬头恶狠狠地看着颜青芜,“你也不过是太子的一条狗罢了!”
简公公:“放肆!”(简公公尖细的声音响起)“中郎将还不快快掌嘴!”
左相夫人顿时脸色一白,紧张地抱紧了自己的女儿。
“且慢,”颜青芜唇角一勾,从怀中拿出块白帕擦着刚刚打人的那只手,颇有几分漫不经心,“且问夫人,那不知我与左相通敌相比更胜几分?”颜青芜说着,眸光一转,看向一旁的左相大人,“大人觉得如何?”
左相这一刻像是老了十年,闻言只是沉重的叹了口气,道:“成王败寇,老夫认了。”顿了顿,左相抬头看着颜青芜,褶皱的眼皮抬起,目光阴狠,“只是如今太子烈火烹油。狡兔死,走狗烹!颜青芜,你又能得意到几时!”
死到临头还敢乱吠!简公公心下一沉,便要上前怒斥。却看到颜青芜突然笑着往前一步,凑近左相低头说了句什么就退开了,左相夫人立马凄厉的哭叫起来:“你要对老爷做什么!你这个...”旁边的将士上前拉住,在中郎将的示意下用抹布堵住了她的嘴,而樊锦诗被吓破了胆,只是低着头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左相怔怔地坐在椅上,脸上满是颓然。
周围的声音纷乱,但是那个低沉的声音却很清晰:“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那只走狗呢?”
“公公,宣旨吧。”颜青芜走到简公公身边,笑道。一阵凉风吹来,撩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黑黢黢的眸子。
那一瞬间,简公公忽然觉得有些冷,怔了怔,才道:“好,好。”颜青芜点了点头就走了出去。
简公公一甩拂尘清咳了一声,从袖中抽出一卷明黄,尖细的声音扬起,“圣旨到!”顿时,周围的将士、丫鬟小厮乌压压一片跪了下来。
简公公:“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樊岱通敌叛国,其罪当诛,择日问斩!今...”
简公公的声音渐渐远去,颜青芜长睫低垂,靠着樊府门口的大石狮子,左手一阵阵摩挲这石狮子,樊家繁盛近百年,在朝堂上举重若轻、盘根错节,可说倾倒也不过一瞬间。
颜青芜双唇紧抿,眼里暗潮翻涌。如今朝中气氛诡谲,但太子也确实是不如以前好劝说了。想到太子,颜青芜还记得当初自己出了车祸掉落悬崖,为太子所救。穿越到了这个时代她无处可去,阴差阳错地成了太子幕僚。
说起来,这都有一年多的光景了。
一阵光打在她的护腕上,铜制的菊纹护腕反射出耀眼的光。
颜青芜转头看过去,原本乌蒙蒙的黑幕布被撤了去,露出了一截红日,光芒顿时铺满了整个天际。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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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颜青芜正值休沐,例行去西市胡玉楼打酒。
左相被收押天牢,准备秋后问斩,其余家眷或充入辛者库,或充军,而这些就都不是颜青芜所关心的了。
胡玉楼里面依旧热闹,隔老远就能闻见里面的酒香。店小二隔老远就看到了颜青芜,立刻笑嘻嘻地迎了上来,“颜先生!小的刚还在想,您怎么还没过来,诶这一抬眼就看到您啦!”
店小二长着一张讨喜的脸,这番话说唱做打,惹得颜青芜笑着掏出碎银道:“喏,拿着吧。”
“诶!谢谢颜先生!”
“还是老样子。”颜青芜倚在柜台上,等小二去打酒。
“好嘞!”小二喜笑颜开,接过水囊就跑了进去,“您等会,马上就好!”
胡玉楼的掌柜是个美娇娘,长得美艳非常。颜青芜穿越以前就是个颜狗,自然跟这掌柜娘子关系也不错。看到柜台没有掌柜娘子的身影,对着店小二扬声道:“你们掌柜的呢?”
店小二闻声转过头来,笑着道:“掌柜的刚还惦记着您怎么还不来,过了会说是有点急事,匆匆忙忙地就走了。”
颜青芜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正百无聊赖着,转头突然看见那边一个小巷口跑出来个姑娘,神色惊恐,还没跑出两步就被身后一个壮硕汉子给堵住嘴拖了回去。
颜青芜眉头一皱,看周围摊贩好像都没看到一样神色自如,心中有些不解。顾不得多想,她就已经跑到了巷口。
就看到巷子里杂乱不堪,那姑娘被堵了嘴扛在男子肩上,一抬头看见巷口冒出来个人,姑娘立马满眼泪水地呜呜叫着。
壮硕汉子有些不耐烦,谁这么不要命敢冲过来?一转头,就看见一黑靴面直冲着他的脸庞而来,那汉子被直踢到脸懵了懵,肩上女子被那人顺势给夺了过去。
#颜青芜:(将那姑娘放到地上,拿开布条,温声)“姑娘,你没事吧?”
那姑娘满脸泪水,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只看着颜青芜身后惊恐地流泪。颜青芜转过头去,就看那个男的站起来,一脸凶神恶煞,“他娘的!哪来的臭娘们敢管我们白虎帮的事!”
颜青芜一挑眉,啥玩意?
看颜青芜一脸疑惑,李二刀赶着交差,唾了一口,“识相的给我放下马上滚!”
李扶桑:(紧张地揪紧了颜青芜的袍脚,声音沙哑)“求你...”
#颜青芜:(蹲下身,将自己外衫脱下给姑娘披上,拍拍她的背)“你放心,在这等着。”
说罢,颜青芜飞身踩过墙壁,足尖用力,就冲了过去。
颜青芜自小跟着祖父学习柔道和刀法,而李二刀只不过是个白虎帮的小喽啰,今天奉命来把逃跑的这姑娘给抓回去,本来就是个很轻松的事,谁知道碰上这么个刺头。不过几个回合,李二刀就被踹了出去,只觉得五脏六腑都不是自己的了,不由得心内叫苦连天。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后跑,一边跑,一边还不忘放狠话,“你给我等着!”
颜青芜看着小喽啰渐渐跑远,突然又被踹了回来。
李二刀只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
小喽啰躺在地上不住呻吟,那边缓缓走过来一个人,神情淡漠,眉目英挺,一身锦白长衫,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子清俊禁欲的气息,手里拿着把玉扇,在这幽暗的小巷里闪着剔透的光。
一瞬间,颜青芜突然觉得清风霁月、芝兰玉树等等一系列美好的词大概都是为他而写的。
颜青芜刚想上前去搭讪,就看到他冷漠地瞥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颜青芜:???
李扶桑:(踉跄地跑过来,神色焦急)“姑娘你为什么放走他,他们会找你麻烦的!”
#颜青芜:“我没事,你放心,”(颜青芜忙回过神,转身扶住她)“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李扶桑:“我...我叫李扶桑。”
颜青芜:(笑了笑)“扶桑,已经没事了,我先带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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