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夏有雨来春有花,绵绵长绯落满街。”
楚献容端一杯花茶坐在茶馆二楼,望着街上来往交织的游人,有青袍广袖自诩风雅的士子三三两两吟诗作对。
对面的男子垂眼看着,饮一口茶,姿态端正。
她与此人已认识三月有余。
他字长安,是繁华盛世诸多少年轻狂的浮躁中难得的如玉君子,飞花令对接如流,击缶而歌更是清扬,文人风花雪月的雅事做得轻车驾熟,连哄女儿家的脂粉都挑得出最美的颜色。
楚献容只觉自得,那时灯会率先开口邀君同游,归府时更是诉说往事引得郎君心生怜惜,才有了今日亲昵。
楚夫人常常道自己不知礼仪分寸,只懂得烟花柳巷女子的手段,可寻常端庄的大小姐嫁人总要耐着性子为夫君纳几房妾室,满心酸楚往心底咽,只有自己这样善解人意又偏会讨人欢心的女子,才能美满团圆。
她懂什么。
算计来的爱/意,才值得珍惜。
对面男子忽抬了抬眸,“容容,你可知,若有一人想令赵世恒赵大人入狱,可有什么法子?”
赵世恒是今朝二品大员,钦定的春闱主考官,位高权重,哪那么好扳倒的?
楚献容沉思片刻,只当是长安想考察自己对政事如何思量,漫不经心开了口:“他主考今年春闱,天南海北各地考生,齐聚京城总能找到些文章可做的。”
“例如?”
楚献容没想到他不依不饶问下去,全然没有昔日温雅懂礼的分寸。
语气便更加不耐:“我记得榜上有名的考生不少,可北地士子只有寥寥几人,反倒是南方士子要多的多,而赵大人是南方生人,从此处便可做些文章。”
男子微亮了瞳眸,楚献容心中隐隐发寒,意识到他似乎早就想到这个法子,偏拿来问她。
而寻常世家子弟问什么朝堂中事。
楚献容故作镇定的端着茶盏,笑问:“长安,我同你相识数月,竟还不知你名姓,可否说来一听?”
“江裕。”
一杯温茶尽数泼洒在锦缎长裙的裙摆。
她白了面庞,看见江裕依旧低眉浅笑,一派温文尔雅的君子如玉,只一双长眉下眼眸漆黑,自云遮雾绕中悄然藏幽深色泽,一朵朵名为野心的荆棘花盘绕在瞳眸中。
六皇子,江裕。
她失算了。
六
楚献容恍恍惚惚的立在茶楼的檐下。
她伸手拨响风铃,纤细白嫩的手指浸润着阳光,是玉一般的光泽。
如今皇帝病重,朝中九龙夺嫡,虽立有太子,但江焕不通政事,一心赏玩游乐,可就算如此,江裕序齿最末,就算皇位不是江焕所有,也万万轮不到他手里。
若要那个九五之尊的位子,江裕只能去夺,去抢。
“历朝历代,哪位帝王登基不是血流万丈,就连以宽厚仁慈称道的明仁帝,也只留下了同胞皇弟的性命,那位惯来游街玩鸟,不理俗事的闲散王爷,我立志令国家河清海晏,万世太平,自不甘一辈子籍籍无名,混沌度日。容容,你要好好想想。”
“可,江焕是孩子心性,哪里会滥杀……”
“孩子心性?”江裕嗤笑,“坐上那个位子,再小的孩子也学得会帝王心术,况且他已及冠,早不是个孩童。”
楚献容眯眼,卷长的睫羽忽闪着掩住瞳眸中的忖度。
既然如此么。
“那你现在处于绝境,绝不可能登基。”
“的确。”他不紧不慢抿一口清茶,浅笑,“我需要容容的鼎力相助。”
“我?”
“是呀,容容那么聪慧过人,可愿做我军师?”
楚献容咬着唇,手指抚过袖口,他是难得的清雅君子,本该一生如松风翠竹,不催分毫,亦不该为风雨折腰,又怎甘去做那泥泞不堪的下臣,蹉跎岁月,昏昏沉沉。
她便助他一回。
又有何妨。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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