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旧事3

极像的，只是当时她只是笑着，并没有回答他。

如果可以，她多想回到那个时候，告诉他：“我们会白头到老。”

一定会。

可惜她等不到跟他说出这句话了，再也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了。

她想，是她生来就运气不好吧。作为子女，不能尽孝父母；身为妻子，总让丈夫事事操劳；作为母亲，她也曾自私的想要抛下褚泱，随他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王巧熙哭得累了，她怀中的宣神傅也不吵不闹，跟睡着了似的。

王巧熙轻声说：“姊姊，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就没事了。我会一直在，一直陪在你身边。”

她轻拍着宣神傅的背，口中哼着一曲“桃花调”，像她阿娘小时候哄她入睡那样。

她看不见，她怀中的宣神傅并没有睡着。她睁着眼睛，眨也不眨，若看着她眼睛，就会发现里面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灵动，只剩下麻木和空洞。

第二日，王巧熙便张罗着领了数十村民，帮衬宣神傅给褚肃操办后事。

褚泱是他们唯一的儿子，父亲过世，儿子理当侍奉灵前。然褚肃出事时，褚泱尚被寄养在他叔父家中，宣神傅不让人去寻，也不叫人告知，她说：“囡囡在他叔父家中念书，我很放心。他还那么小，我不想让他经历这些。”

桃花村民风淳朴，平日邻里乡亲哪家若有事情需要帮忙，村民们都会施以好心肠。褚家夫妇最为心善，褚肃是名大夫，给乡亲看病，若是看他们家中实在可怜就分文不取，连药都是免费送；宣神傅自幼饱读诗书五经，村民却大多不识字，她带着褚肃在自家院子口搭起个草棚，放了几条木板凳，每日抽时间教褚泱和桃花村村民们的孩子一同念书。

只是大多孩童已然过了七八岁的年纪，不喜读书，酷爱玩耍。他们的父母世代守着桃花村，也不指望着自家孩子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考取功名利禄，只盼着他们能够踏踏实实做人，老老实实娶妻生子，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于读书便也不多做强求。

那时褚泱不到六岁，跟他叔父的孩子褚肖年岁相仿，脾性相投，走得极为亲近。褚肃父母早亡，家中除他自己，还有一姊两弟，姊姊嫁到了与桃花村相邻的秦家村，他便担起了养家糊口的责任；幼弟自出生便体弱多病，三年前突发心疾猝死在了农田里；二弟褚萧自幼痴爱读书，到了现在，也是桃花村里唯一一个才高八斗，满腹经纶的教书先生。

书棚荒废后，褚萧提出将褚泱接到自己家中抚养，由他亲自教导褚泱。宣神傅答应了，送走褚泱后，宣神傅将书棚改成了搭凉的地方，增设了一张木桌，桌上终日放着一壶茶水和两只杯子，供过路讨水喝的村民自饮。

褚家夫妇的善良传遍了桃花村和十里八乡，褚肃的丧事自然也有许多村民前来帮忙，只是亲子尚在，他们不能叫自家儿女代为守孝。宣神傅千恩万谢，送走村民后自己不吃不喝地在丈夫灵前守了三日。

由于他身首不全，出殡时，尸骨仅用一方木盒装着。

下葬那日，宣神傅满脸憔悴，瘦了不少。王巧熙怕她熬不过，出门时还千叮咛万嘱咐着要她保重身体，哪知等到褚肃入了土，宣神傅也没有再哭一滴泪。只是等村民散尽，各自回家后，她一个人坐在他的坟前说了好多话。

王巧熙在宣神傅家院口等了半日，才看到宣神傅失魂落魄的回来。她像是个被随手丢弃的傀儡娃娃，任王巧熙拉着如何摆弄。

王巧熙拉着宣神傅进了屋，又去打了盆水，用帕子轻轻地给宣神傅擦拭着满是泥土的双手。她低着头，鼻尖一酸，还要小声安慰宣神傅，“姊姊，姐夫走了，我还在，我会陪着你。若哪一日你觉得累了，妹妹带你你去张家铺子买桃花醉，我们两个到桃花林里大喝一场。”

本以为守丧那三日，她便已经把此生所有的泪水一下子都哭了个干净，但听着王巧熙的话，宣神傅眼中还是忍不住地滚下两行清泪。

那日过后，宣神傅便跟以前一样，整日洗衣刺绣，操持家务。

王巧熙原以为她看开了，哪想她第三日前去家中探访，还未走到院口便听见房门紧闭的屋子里传出重物坠地的声音。

完了！

王巧熙心一沉，手中用油纸包着的糕点也随之打翻在了地上。她一下子冲进院子，打开房门看到宣神傅悬梁吊在半空！

“阿姊！”

她大喊一声，踉跄跑过去使劲托着宣神傅的双腿，花了好大力气才将宣神傅捞下地来。彼时宣神傅脸色苍白，进气多出气少，差一点便见了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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