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凤元的那日,唐棣还是跟着一起来了。
他不能去便也不让我走,我身处异境有求于人,拗不过他,只得答应。
作为国主,却不以国民社稷为重,应意而为,还要亲自护送一女子回别国,引来前朝诸多大臣不满,连连上书。
但唐棣心意已决,任奏书漫天,惹怒权臣,也要一路相送我。
不过是在三日后。他寻集医士为我疗伤,用最短的时间让我的手臂恢复知觉,只要后期好生养着,日后不会遗疾根。
我心急如焚,每夜辗转,终于是等来出行这日。
宫人备了香车宝马,随行的除了唐棣的贴身侍卫以外还有一大队顶盔掼甲的护卫军。车马浩荡,引人瞩目,这势头更像是出征打仗的。
“灵均可是有所不满,为何这副表情?”
看着我越发灰暗的脸,唐棣扶着我,疑惑的问出了声。
“……”
他似乎并不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份若是置身凤元会引起多大的震荡。
我驻足,阖着眼睛轻叹一口气。
此去山长水远,路途险峻,为了缩短时日,我态度强硬别了马车,让唐棣骑着马载我回程。
为避人耳目,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只让唐棣的心腹李意和李昭随行,保护唐棣的安全。
赤郾与凤元相隔千里,四人奔波数日,才行了一半的路程。
此时已过辰时,天色昏灰,黑云笼罩,枝叶繁茂的树林之中雾气缭绕,仍是沉闷不已,令人心中也没来由地升起一股烦躁。
马被闩在溪边饮水,李昭李意二人寻了干柴生火。我坐在凹凸不平的石块上,目光滞滞盯着燎然的火堆。
不知褚家如何,祖父父亲哥哥他们可都安然。
过去了这么久,凤元如今又是何等模样。
恍惚间里,我又想起刘长宥。
凤元皇宫,长政殿中。那个冷血无情,篡位弑亲,咄咄逼人的楚顺王怎么也与记忆中同我相识一年,为人谦和的三皇子无法重合。
到底是我识人不清,还是反叛之事另有隐情?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连唐棣何时到的我身边都不知晓。
“灵均可是在为储家满门安危忧心?”
唐棣坐到我旁边,唤回了我的心绪。
我回过神,木讷转头看向唐棣,眼中带着些许迷惘。
我为祖父担忧,为父亲担忧,为大哥二哥担忧,也为刘长行担忧。
可过了这许久,若祖父父亲他们已经出了事,纵使回到凤元,我又能做些什么。
唐棣看出我的疑虑,轻拍我的肩膀,轻声宽慰:“凤元距赤郾千里,刘长行不知花费了多少时日,千里迢迢将你送到我的宫中,他既可离京,怕是凤元宫中变故早已定了结局。若照你说的,刘长宥起兵谋逆,储柱国与储大人虽亲自露面,却派了霍家军襄助,刘长宥得登大位,必不会动褚家分毫。你且勿扰,放宽心吧。”
他的话句句在理,我却只被那句“不知花费了多少时日”的话惊得愣住。
若我置身赤郾只昏迷了六日,刘长行又是奔劳了多久才将我送到唐棣的宫中?
我反手抓住唐棣的衣袖,狠命的攥着,急促道:“今天是多少日?”
唐棣猝不及防被我吓住,怔了一息随即开口:“今腊月中浣第五日。”
十二月十五!
皇城宫变那天,分明只到上浣第三日。加上在赤郾昏迷的那段时间,也就是说我离开凤元距今真正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二日。
我一路急着赶回凤元,不愿寻客栈歇脚耽搁时间。马跑得累了,便顺路停下来随着歇息。紧赶慢赶,足足耗了五日,才走到一半的路。
那刘长行……岂不是日夜兼程,一刻不停歇的才用了短短六日带着我走到赤郾。
思及至此,我不敢再深想,只觉得周身血液霎时疾流。心底恐慌蔓延,我颤抖着嘴唇吞吐说道:“我……我离开凤元不止六日……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
唐棣眼中显出困惑,同他解释完后,我已经僵滞了一双眼睛,身子不能自控的颤着抖。
唐棣听完神色复杂,面容凝重,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我,只得将我揽到怀中,不停的重复着:““没事的……不会有事的……”来安抚我。
半月之久,莫说宫变,就是要改朝换代,此刻怕也是落锤定音了。
我不敢多停留,这一夜歇过,第二日便更加快了脚程。
茫茫大道上,三匹毛色乌亮的高头骏马齐驱并驾飞驰而过,蹄子踏在黄土路上激起阵阵飞尘。
我坐在唐棣的马上,遥遥望见凤元巍峨庄严的皇城轮廓,不免更加心乱。
头一次体会到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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