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我终究什么都没问。
幼年时只会把情绪心事写在脸上的褚长安早已湮灭,两年如履薄冰的日子,教会我观风问俗,喜怒不形于色。
唐棣显然察觉出了我的变化,叹了一口气,说道:“此处是我的寝宫。长安,我知你现在心中多有疑问,但先将这些暂且搁置,容我以后再慢慢说与你听。”
他说着替我掖了掖被角,目光随即落到我被细布层层缠裹着的肩膀上,眸光隐晦,脸色沉郁,“左右刃进各一寸,安达说,若再深两毫,你的胳膊……”余光瞥见我神色有异,他话锋一转,“只要现在好生将养,不出半月,就会慢慢恢复。”
我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猛然抬头,问道:“唐棣,我昏睡了多少时日?”
“六日。”
距离宫变竟已过去六日……
这些时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昏迷前我尚在长政殿,醒来却到了赤郾国?
“我是如何到赤郾的?”这么想着我也就这么问了。
唐棣说:“大昌太子将你送过来的。”
太子?
自刘长行即位,东宫早已空闲,哪里来的太子?
唐棣显然也想起来这个事情,补充道:“前太子。凤元帝是皇帝刘长行。”
刘长行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赤郾来?
“既是刘长行将我送来的,那他人呢?”心中疑惑堆积如山,我心急如焚,想要快些找到刘长行。
不想唐棣只是摇头,“不知道。赤郾与大……凤元相距甚远,千里之遥,他独身前来,带着昏迷不醒的你深夜闯入我的寝宫,我见他伤痕累累,满身是血还只央求着我救你。
其实一见到你,我高兴坏了,不用他说,我都一定会救你,哪里要他央求。
我叫了安达为你医治。看他腿上插着一支断箭,血止不住的流,我让古楞给他治伤,他不肯,来回渡着步子,非要等到你退了热才离开。至于去了哪……我没问。”私心作祟,那时他只顾着关心褚长安,哪里还管得了刘长行。
我心中大骇。
刘长行受伤离国,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刘长宥逆反得逞,为何会放过刘长行,任由他带着我逃出凤元?可如果是刘长宥败落,刘长行又为何不待在凤元整顿江山,反而要千里迢迢,只身跋涉到这赤郾?
还有祖父、阿爹、大哥、二哥和武墨,他们现在如何?尚还安好?
霍甲卫是祖父在沙场南征北战时就建立起来的一支私军,他们不惧权势,无胃生死,一生只为褚家卖命,从将到兵无一不是忠心耿耿,至死不渝。期间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什么他们会替刘长宥卖命谋反?
思绪转回千百遍,我越加心慌不安。一大堆问题浮现在脑海里得不到解答,混乱不堪,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
我知道不论成败与否,结果如何,刘长宥逼宫谋逆都已成定局。
倘若兵败,刘长行势必将会刘长宥斩杀于天下人面前,以儆效尤,以振朝纲。而我祖父父亲他们虽未进宫,但霍甲卫反叛助刘长宥篡位,无亚于是我祖父父亲亲自露面于人前,即便是受牵连,只怕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可若是刘长宥事成……他是手中染了自己手足兄弟血的人,又哪里可能会网开一面,放过刘长行。但他若得位,我祖父父亲及褚家满门不仅相安无事,还会是新国的功臣。
开弓没有回头箭,但不管哪一方胜,又或哪一方输,都不是我想看到的结局。
我要赶紧回到凤元,或许一切就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打定主意,我挣扎着忍痛抬起右手将被褥掀开就要下床,唐棣始料未及,先是被吓了一跳,而后回过神连忙将我摁住。伤口随着我的动作撕裂,纱布渗出了血来,他瞪着一双眼睛怒叱:“你这是作甚?还想不想要你的手了!”
我急红了双眼,只恨自己这副身躯太过羸弱,关键时刻只会拖累他人、己身!
“唐棣……你……你能否派人送我回凤元。”我声音颤抖,近乎乞求的看着唐棣。
若他不答应,那我拼了两条胳膊不要,死也要回到凤元。
唐棣闻言面露难色,看着我踟蹰良久,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你的要求我从来没办法拒绝。我现在便差人去准备车马粮食,明日我和你一起去。”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唐棣,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说谎的痕迹。可没有。他一脸坦荡,似乎真的愿意将赤郾暂且搁置一旁,陪我去凤元。
可他早已不再是赤郾的王子,不能像以前那样可以随心所欲,肆意作为。他现在是赤郾国主,身负着整个赤郾国命运的重任,我怎么能让他抛下赤焰的江山置黎民百姓于不顾随我去到凤元。
我心中感动,但熟谙不能将他托身于危险当中,斩钉截铁地说:“不行,你不能去!”
况且,这本就只是凤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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