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祭祀台上,也不知为何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上前来杀她,她解下袋子将古琴放在祭祀台上跪坐在琴前。
毫无任何犹豫的一根手指落下,琴弦振动了一下,刹那间像是有种无形的气波从琴身弹了出去,远处还在奋力抵抗的族人突的有些红了眼,力气也变大了一些,玄音是杀人秘术也算是护慕家之术,不过再怎么也是平日里甚少打打杀杀的普通人就算得了玄音的照拂也还是与将士有些力量悬殊。
玄音并不难,难在那是与琴声签订的一个死生契约,用自己的精血饲养琴声召唤蛊虫大面积御敌屠杀。
慕翟十分明显的感觉到了这个琴声每出去一个调子就在抽空她的精血。
玄音的蛊虫比平日里的都粗大不少,密密麻麻的从琴下林中不知何处都在冒头,群起而攻之撕咬那些个将士。
“这是什么!啊!”其中一个人正欲一刀砍死那个族人突的被蛊虫爬满全身,顷刻间全身溃烂而亡,像极了中原有个阴损的药叫化尸水。
那些拼杀的族人望向慕翟叫到:“族长!”
大家都知道这是燃命之计,可是又没什么办法,只是用身躯去挡住那些想去杀害慕翟的人。
“快走,咳咳咳,逃离这里会有人接应你们的。”慕翟本就精血不足,此时被抽空的极快说话也十分不利索,她其实不相信萧肃,但是在此刻好像除了相信萧肃也没别的办法了,若是真的有办法保他们活下去,那自己这个牺牲也不算可惜。
那个男子拉住慕翟的手不想让她再弹下去:“族长不要弹了!你会没命的!”
可是指尖就算出血她也没想过要停。
“我以慕家族长的身份命令你们快走!离开我!逃到外面去好好活下去。”慕翟一把甩开那人的手,脸色苍白瞳孔却通红,声音十分凌厉让人不敢拒绝。
“走吧,我们不能让族长白白浪费精血,快走!”另一人还算比较清醒,也知道这玄音一出必是要慕家献血来献祭的,若是没走等慕翟气血耗尽了,自己还是被杀了那不是辜负了慕翟吗?
二人相互搀扶着从一堆尸体还有一堆吱呀乱叫被撕咬的痛苦不堪的将士旁路过,那些人还不死心还想杀他们,那个族人一脚踢开,往回看了一眼慕翟愈发苍白的脸庞哭着离开了这里。
到现在没有一个慕家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更甚至于不知道为什么官兵要来灭族,还有就是族长的夫君,如此危险的时刻那个长安城的公子哥又去了哪里?
疼,头晕感觉到呼吸不过来了,慕翟一直在拼命的催动玄音,她知道玄音的杀戮范围就是根据她的精血来决定的,她精血消耗的如此之快不过是因为她想让玄音覆盖整个慕家罢了宁耗精血也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好在走之前她还记得撒了药粉在影风周围保他不被牵连。
这是她的医者仁心,影风并没有做错什么,不该受此牵连。
指尖不停的出血,她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心仿佛跳的越来越快十分晕眩,她知道这是大限将至的征兆。
她心想,真好,小玖和千夜不在这里。
可是正当她眼神都开始恍惚的时候,她瞧见了一个火红的影子在火光不远处慢慢靠近,她还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阿姐,阿姐,你在哪儿?”
他们都低估了慕家血脉的感应,慕翟前不久为了炼制那个杀人的药蛊耗费了不少的精血一度差点晕过去,那时候慕玖就感应到了阿姐不对劲,就忙着和沈括回了慕家,谁知临到慕家时那种感觉愈发的强烈,像是失去了生命迹象一般,慕玖疯了一般的跑回来发现禁制早就被破了,心里知道出事了,第一反应就来了祭祀台。
她看到满地的蛊虫和林间传来的琴音,她知道了阿姐真的启动了玄音御敌杀人,她饶是蛊术学的再不好也不会不知道这个玄音一启动,她阿姐只有死的份。
终于在祭祀台上看到那个一身白衣,一架古琴脸色苍白的慕翟了。
她想靠近,可是此时慕翟已经御琴杀红了眼,已经十分近不了身了,饶是同个血脉也进不了,被一股强大的像是结界般的东西给隔在外面。
“阿姐,阿姐,我求求你了快停下来,我回来了我可以救你的,阿姐停下啊,求求你让我救你啊!”慕玖隔在不远处哭的撕心裂肺叫的也大声,被那股奇怪的结界挡住了却妄想用肉体撞开,撞到额角通红却还是不肯放弃。
慕玖哭到:“阿姐,不要再弹了,他们都已经死了,你不用再弹了,停下啊!”
还是一股脑的去撞那个结界,撞得头破血流,沈括一把上前抱住慕玖道:“小玖不要撞了!你进不去的!”
慕翟看到沈括,心里立马明了,沈括也是外族人却并没有被蛊虫撕咬,那他一定是被小玖选定之人。
她撑着一口气:“带她走!永远不要回来!”
慕玖还在死命挣扎,沈括将他圈的死死的。
三人还没散开,不知何处射出一支箭沈括眼疾手快的将慕玖抱下祭祀台,幸好有结界,那支箭被挡在了外面,很明显那支箭是冲着慕翟来的。
看来,那群想要灭族的将士还没有全部上,剩下的见状不敢靠近只能躲在树上放冷箭,慕翟心一沉手指加重了力度,可谁知也不知道是自己精血不足还是用力太大,一根琴弦啪的一声断裂了。
慕翟不知道是自己早就唇角流血了,她对着沈括道:“快带着她走!保护好她!”
慕玖哭的十分厉害,还想上前,一支冷箭又从一处射出,一下子将她们逼到了离祭祀台有些距离的林间,那里埋伏着一些不知道是将士还是什么的人,被蛊虫撕咬也是真但是疼痛还是阻止不了他们与慕玖沈括打起来,许是被撕咬的没了理性,就连沈括都没认出来。
我怕是撑不住了。慕翟心想,她不知道还剩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着弹几下杀几个人,‘啪啪啪’不知道和原因,琴弦相继的断掉,许是受不了她大强度的弹奏,又或是玄音都已经觉得她油尽灯枯了。也就自毁了也算是跟着主人一同死去了。
“阿娘,阿言真的尽力了。”慕翟看着满手的鲜血还有断掉的琴弦轻声道,放眼望去祭祀台周围血流成河,各种人的尸体都在散发着令人恶心的气味了,她不是没闻过,再大的战场她也上去过救过人,但是是第一次这些血腥味里还夹杂着自己族人的血脉。
她从怀中拿出那个绣的暗纹的彼岸花的荷包,只有她知道里面是什么,里面是两根青丝手绳,一根是萧肃送的,一根是自己编好本打算若是过了这个危机就送给萧肃的,可如今看来好像用不上了。
她苍白干裂唇角还带着血迹的嘴唇轻启道:“看吧,萧肃,从前和如今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好像有你没你我一直都是在自己撑着啊。
能保护我和我族人的从前到现在不是一直都只能是我吗。
她将那个小巧的荷包捏在掌心死死,骨节泛白犹如她的脸庞,她感觉到了,族人大部分还是都离开了,就算是有接下来的官兵将士那只会看到我的一具尸体吧,慕翟心想。
不知为何她缓缓倒下的时候脑子却全是萧肃。
“从今天开始,我就将这颗最亮的星星送给你吧。”
“阿言,我做到了。”
“那我的梦想就是助你完成你的梦想。”
“阿言,别怕,我在。”
慕翟仿佛听到了天边传来一阵歌谣:“人之至灵,何以自咬。”
人之至灵,何以自咬。
她重重的倒在那个沾满了她血迹的琴身旁,指尖的血迹凝固的很快,像是琴身还在借着她最后的精血帮她杀人御敌。
藏在树林间的那个弓箭手还在沾沾自喜自己定力不错没受玄音影响,且身居高处虽说蛊虫也会撕咬但是并不会有地面那么多。
谁知道下一秒,自己那自诩射箭能力无敌的右手被一把凌冽的长剑砍下,刹那间的血腥味吸引来了大部分的蛊虫,不到片刻,也是一具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尸体罢了。
萧肃赶到藏剑山庄时瞧到山庄一片祥和时便知道自己中计了,连去师傅那里招呼都没打,立马往回赶,又收到了影风的消息说慕家可能会发生异变,马不停蹄的往回赶,路上不知道跑死的几匹马,可回家时,那本该像是世外桃源的慕家已成修罗战场了。
“公子。”影风也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起来发现外面早就变了样却还是留了个心眼将慕翟留下的药粉给装了起来给自己防身。
他又不是萧肃,不能免除这些攻击的。
可是等他和萧肃找到慕翟时,地上彼岸花被鲜血滋润的愈发的妖冶,还有那条脚下生花一般的那条路,他知道那肯定是慕翟。
祭祀台他十分清楚,那是他和慕翟成亲的位置,他此生最快乐的位置。
可是祭祀台上那个被鲜血沾满一身白衣头发散落在琴台旁,面无血色已无生气的那个女子,是慕翟吗?是他此生所求的慕翟吗?
萧肃执剑的手微微颤抖,剑身随即落下,他想开口叫一声阿言却不知为何不敢开口。
“公子。”影风一把扶住有些踉跄的萧肃。
“阿言。”萧肃终于还是开口了,声音是连影风都听得出来的颤抖,他又道:“阿言,我回来了。”
他像是鼓足了勇气冲上前去,跪在地上将已经犹如一片枯叶一般破败的慕翟轻轻抱在怀中,初见时她一身白衣明艳动人冠绝天下,此时一身被沾满鲜血面色惨白的模样,萧肃将声音放得柔柔的道:“阿言,天时回来了,你最好的朋友回来了。”
“你怎的没等我呢。不是说好了以后都是我来保护你吗?”萧肃又轻声道:“阿言,你醒醒啊,我求求你醒醒啊。”
那是第一次影风瞧见萧肃哭,他并没有大哭大闹只是坐在那里抱着慕翟的尸身不断的重复着那句“阿言,天时回来了。”
影风知道公子是真的伤心到了极点立马跪下:“公子都是属下的错,还请公子处罚属下。”
可是萧肃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管他说什么,影风瞧见那些个蛊虫一直在二人之间撕咬,他不知道蛊虫这般并不是想杀人而只是宿主死了没人收回无奈徘徊,他一把上前想替萧肃接过慕翟怕蛊虫伤害萧肃,可谁知道听到萧肃沉声带着十分的杀气道:“不准碰她!”
影风见过萧肃发火,但是对自己却从来没有。他愣了一下还是乖乖退了下来。
身旁不知名的大火延绵不绝快烧到祭祀台了,在影风几次催促下萧肃才慢慢抱起慕翟离开了这里。
直到了马车上萧肃也未曾在说过一句话,心如死灰一般。
其实那些族人逃离了很多,之前安排接纳的人已经过去了,影风收到信时心里松了口气,至少慕翟守护的人还活着。
可等他敲门寻找萧肃时却发现萧肃早就不在房间,不知道去了何处。
影风见过太多样子的萧肃了,可是这种行尸走肉般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想,公子是真的爱极了这慕家族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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