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天上还飘着小雪，街上还有着许多人。

许多人路过一地停了一停，而后又见着牌子上写的字，连忙离开了。

牌子上写着卖身葬父，银两一百两。

五十两足够买五个丫鬟了，而且葬身的少女低着头，也瞧不清容貌。

那少女一直低着头，足足跪了大半个时辰才有人站立在她跟前，"抬起头来。"

少女慢慢抬起头，一双秋水眸子倒映眼前人的模样。来者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未束冠发，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惊蛰看着少年，少年点了点头，"倒是个好模样的，值百两银子。"扯下腰间的钱袋丢给了惊蛰，"去把你爹葬了，而后来林府，就说是本公子买进府的。"

惊蛰拿过钱袋，又低下了头。

那少年这才离去了。

又跪了半晌时间，惊蛰这才拖着面前老父的尸体进了一个胡同。瞧着没人跟着她，道，"今日算是逃过一劫。"

若不是有人追杀他们，她也不会扮做卖身葬父的孤女。

那尸体掀开盖在身上的布站了起来，又撕下脸上的面具，"主子这回怕是找不到你不罢休。"

提起主子，惊蛰又是沉默。

"你没想过回去给主子认错?"离枯问道。

惊蛰摇头，"回去认了错又能如何……"

离枯倒是知道惊蛰对主子的心思，这叫她回去领罚了，而后看着主子与新夫人恩恩爱爱的，还不如自己带她逃了。

离枯也是见她可怜，惊蛰武艺不算超群，自然不能从主子那儿逃出来。他也知道若是帮了惊蛰，他此生也都回不去了，可若是不帮，惊蛰便只有一死。险险逃了出来，养了大半月伤便仓皇逃了。今儿个在这路上装了这一出，逃过了这一劫。

惊蛰将银两给了离枯，出来这么久，二人又是临时逃出，银两已经花了大半。

正在这时，惊蛰只听有人急促的往这边跑来，离枯按住腰间的软剑。来人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可当真称之倾国倾城，"姑娘，救救我！"

那姑娘连忙躲到惊蛰身后，离枯并未拔出剑。来的姑娘脚步轻浮，看样子虽是会武，却是个受了重伤的。

追来的人不过是十几个不会武的家丁模样的男子，惊蛰冲着离枯使了个眼色，离枯无奈的冲上前去打倒了那群人，待他们走后，才看向那女子。那女子脸色苍白，见惊蛰并无什么举动，这才抱着惊蛰，将头靠在她肩上，"姑娘，你身上好香啊。"

惊蛰面色一冷，正想动手，只听这么一句话，"惊蛰，你确定要救她?如若救了，若是她……"

惊蛰自然明白离枯想说什么，这女子来历不明，若是救了，怕是会成为麻烦。

"不用了。"麻烦可能致命。

惊蛰从来就生不了什么怜悯之心，无端的怜悯之心只可能会带来灾祸。

惊蛰挣脱开那女子，那女子昏迷在地脸色苍白。

"快走吧，他们往西追去了，咱们只要向南走，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事了。"离枯看了眼巷外的行人。

惊蛰点点头跟上，只剩倒地的女子独留在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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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朦胧。

惊蛰与离枯一路向南，走走停停了两三个月，这才感觉彻底安全了。

一路上银两殆尽，又不敢去做什么杀人接单的，怕被发现了踪迹，二人皆是有些苦恼。

"想我在江湖上也是排得上名号的，现在居然困于这无银之灾。"离枯叹了声气，坐在一旁的惊蛰将烤好的兔肉递给他，"愁些什么?总有法子。"

离枯接过了肉，"虽是吃了这么久的野味，可你的手艺当真挺好。干脆咱俩金盆洗手，你嫁给我，专门给我做饭算了。"

"天才刚黑，你就开始做梦了?"惊蛰白了他一眼，又给自己手上的兔子撒了盐翻了个面。

有脚步声传来，感觉着距离不远。

离枯正了面色，能让他不能一时察觉的人，定也是个厉害角色。惊蛰只是慢慢翻着手中的兔肉，待脚步声近了，这才道，"来者是客，姑娘来尝尝我的手艺?"

那来人竟是之前抱着惊蛰的姑娘！

姑娘手里拿着一只收拾好了的肥兔子，"我可不吃白食，我拿了猎物的。"而后又嬉皮笑脸的看着惊蛰，"姑娘帮个忙?"

惊蛰拿过兔子，将手里烤好的兔子递给那姑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楚绾，你叫我绾绾就行。"楚绾接着兔子咬了一口。

离枯在一旁面无表情，"你跟着我们作甚?"

楚绾回，"我才不是跟着你呢。"又看着惊蛰，"你叫什么?"

惊蛰低低的笑了，"你叫我惊蛰就好。"

楚绾点了点头，又看向离枯，"你怎么称呼?"

离枯靠近了点惊蛰，惊蛰围着火堆有些稍稍发热，感觉他的动作，"离枯。"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楚绾吃完了兔腿才看向离枯，"好名字。"

"你吃了就快些离开。"离枯冷着脸。

"你们在躲什么人吧?"楚绾挑眉。

惊蛰依旧是那副笑模样，楚绾瞧明白了，离枯是个不管事的，惊蛰才是这二人行中的老大，"我想跟你们一路。"

惊蛰并不说话了，一时间倒是有些静，只听了兔肉被烤得滋滋的声音。

惊蛰又将兔肉上撒了香料才道，"为何?"

"家里容不得我，没地方去。"楚绾顿了顿又道，"保证不拖后腿。"

等了好久都听不见回话，楚绾道，"追你们的人大概要不了多久就能察觉到你们向南走了，除非你们能找到一条新的路，得人庇护，否则迟早被抓到。"

惊蛰这才停下了动作，认真的看着楚绾，"你要跟着我们也行，一切要听我的，但若是……"

楚绾也自然懂惊蛰的意思，"这是肯定的。"她就算想要坏事，也不是离枯的对手。惊蛰轻功好，但是功夫却也不过她十之六七，不足为惧。离枯倒是个厉害的角色，她也远远不是对手。

"接下来去哪儿?"离枯见二人达成了共识，这才问出了口。

惊蛰沉默了会儿，"再向南走。"

"那可就要出边界了。"楚绾皱眉。

"嗯。"惊蛰又分了个兔腿给离枯，"接下来就一直向南。"

楚绾挑眉，去秦国?秦国倒是个富庶之地。

离枯自然是听惊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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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入盛夏，惊蛰、楚绾二人换上了薄纱。

离枯三人买了三匹马，紧赶慢赶，又是三四月时间。

银两的事，离枯还真不担心了。自楚绾来后第一日，惊蛰就带着她去当地官老爷家里顺了些银两，每每差钱皆是如此。惊蛰也总能知晓哪个地方的都是贪官，家里富得流油，便是她们盗了这些钱财，那些人一时半会儿也发现不了。等发现时，他们早已出城去了。

等到了秦国皇城外，三人放去了马，这才进了城。

"秦国可真热闹。"楚绾挑眉，街上人来人往的，小贩们吆喝着个自的商品。

惊蛰倒是对这些不感兴趣，进了城走了有两三个时辰，又问了街边路人，这才停在一个酒楼跟前。

"来这儿作甚?"离枯有些不解，已过正午时分，路过也已用过干粮，惊蛰想来是还不饿的。

"机缘。"惊蛰轻笑，"就看我们的运气了。"

离枯和楚绾皆是一头雾水，却还是跟着惊蛰进去了，外面被太阳照射着，热得人头脑发昏。

"几位里面请。"那小二立马上前，见惊蛰三人穿着普通，却也不瞧低了去，"三位是想在大堂还是雅间?您只要给个吩咐，小店里什么都有。"

"你们店里最贵的雅间在哪儿?"惊蛰问道。

"就是那儿了，右起第一间儿。"小二指着二楼最右边的一个屋子，"您瞧瞧，是要那儿吗？"

惊蛰摇摇头，"要第二间房。"

小二愣了愣，又立即反应过来，"行嘞，您三位请这边。"

三人跟着小二上了楼，去了那屋。虽是挨着最贵的房间，这屋却是个普通房间。摆设不算名贵，却都透露着雅致。

"您三位看看来些什么?"将纸质的菜单子递上。

惊蛰接过随意点了几个菜，又还给了小二，小二又道，"您三位请先稍等。"

待小二退出了屋子，将房门带上了，楚绾这才问，"惊蛰你来这儿做什么?"

惊蛰自然也不卖关子了，"隔壁就是最贵的房间，这儿是有名的酒楼，只要从早到晚守在这儿，不出半个月，自然能听到该听的消息。"

离枯皱眉，"你有把握?"

"贵人不都喜欢在贵又静的地方谈事?"惊蛰喝了口茶水才回。

楚绾点点头，"这倒也是，不过也太守株待兔了吧。"

"这是一个最简单的办法，不过要看听到的机缘是什么。若是无价值，那便再想其他办法。"惊蛰敲了敲桌面，"接下来就看银两够不够了，这里是皇城，倒不能像之前那么肆无忌惮盗取了。"

"你之前准备了那么多银两，自然是够的。"楚绾看着惊蛰。

"那接下来就慢慢等着吧。"惊蛰轻笑。

门外传来敲门声，"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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