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闹剧一般的联合讨燕，最终以两败俱伤收尾，三十几万的联军在战役结束后只剩下了不到五万人，其中大部分还是一直没有上阵只和慕容氏打了最后一场的晋军，而慕容氏的损失也不小，银甲军伤亡三万余人，白凰骑死伤近万，最主要的是马匹和重铠被晋军缴获了五千多，这些就足够让晋军的骑兵脱胎换骨了。

慕容钰回到了天鸾城，眼前的一幕直接让她气吐了血。女帝，储君还有后宫里的几位侍君不见了，自己留在宫中的重甲近卫全部被杀，杀人者手段极为精妙，每个人的伤口都是在铠甲的缝隙处，伤口呈八面菱形，可以判断是八面的短剑所为，而据她所知，整个妘朝使用短剑杀敌还精通着甲剑术的，就只有一直活动在江东地带的丹阳兵了，是谁雇佣的她们？最大的可能性是吴国，其次是楚国，和南越国，她们都在南方，莫非是她们指使丹阳兵趁双方在残月原大战时劫走了女帝？可是丹阳兵一直以来要价颇高，那几个地方都不算富裕，怎么能支付得起那么昂贵的费用呢？

女帝已经不在了，这个天鸾城也没有什么值得再呆下去的必要，夏侯樱毁掉了云彤关，守护帝都天鸾的门户已经不在，从此之后任何诸侯都可以穿过残月原直抵天鸾城，当时起兵只是因为对女帝的不满，可是一来二去只是平添了战死之骨，自己就算破了数倍的诸侯军队，心里也没有什么喜悦感。天空中一声惊雷，紧跟着下起了瓢泼大雨，大雨中，慕容钰带着大军来到了残月原。她摘下了头盔，看向当时曾经大战的地方，颤颤地说：“对不起，姐妹们。我把你们从燕北带到了天鸾，却没能把你们全都带回去，你们的爷娘会骂我是昏君，我都认。我确实昏了头，我想错了，天下，不是这一个城。掌握帝都没有任何用，因为现在这个世道，女帝的天下就只是天鸾城那一块而已，我看开了，想要天下，就要让所有的诸侯都烟消云散，把所有的诸侯国融合成一个整体......姐妹们，我们回燕国，重整旗鼓，这一次，我们要迈向天下！”

“永远追随燕王的脚步，燕王万年！燕国万年！”

慕容钰离开了天鸾，临走前她看了那巍峨城墙最后一眼，默默说道：“下次我再见你时，我当威加海内矣。”

雁门城下，夏侯樱与南宫霏成功会师，二人一见面，南宫霏就说：“殿下，你这个活真的是太要命了，我带着我这群姐妹们这通翻山越岭啊，连着翻了几道高山，才回到晋国境内。这趟得加钱。”

“放心，少不了你的，诶，人呢？”

“樱姐姐！”

熟悉的一声，让夏侯樱眼睛一亮，她回身看去，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女帝华昭妍。

她虽然饱经磨难，却仍是那么的雍容华贵，举手投足间带着帝王的尊贵气质。见到了风尘仆仆的夏侯樱，她还像少年时那样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她，把小脸埋在了夏侯樱的胸口道：“好姐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救我的，你不会放弃小妍儿不管的。”

“陛下，都过去了，今后你就住在我的宫里，我把这儿改成你的寝宫。以后，我来保护你，谁想染指你的帝位，我就杀了她。你放心，这个天下，永远都是你的。”

“我相信樱姐姐。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姐妹好久不见，今夜我们要好好把酒言欢，叙叙旧。”

“嗯。”

妘哀帝承平十四年，四月二十九，晋君夏侯樱因残月原上的战功册封花语嫣为中领军，掌管禁军，并且开府，负责选拔武官、监督管制诸武将。不得不说，夏侯樱的封赏实在是太跳跃了一些，直接让一个年不满二十，年少热血行事冲动的青年人去当禁军统领，当然，这也反映出夏侯樱用人不疑，中领军这么重要的位置，其他诸侯都得是给自己家亲信才放心，必须得和自己一个姓，有时候是自己的女儿，或者妹妹，也不管她们能不能带兵，夏侯樱这般行事，朝臣也是有些担心，但是她自己不以为然。

自打第二次残月原之战后，整个世界都出了奇的平静，各国之间都达成了某种默契，谁也不挑事，没有了战事，人们紧绷了许久的弦终于可以放松些了，于是趁着短暂的宁静赶紧去享受生活。

黄昏的雁门，满是人间烟火的温馨，街上的男男女女，挎着爱人的胳膊逛着人声鼎沸的夜市，街道两旁的，是各种的手艺人，这不，一个穿着襦裙的小姑娘就跟自己的爷娘要着糖人呢。

忙完了一天公务的花语嫣，也拉着郭瑾出来逛街。其实郭瑾是不愿意出来的，他喜欢宅在自己家里推演阵法，架不住花语嫣直接进他家里薅他，于是万般无奈地陪她出来了。

两人肩并着肩漫步在雁门城的坊间，不知不觉又来到了那棵杏树下。

花季已过，满树的粉色小花离开了枝头，在风中簌簌落下。风吹沙，蝶恋花，姑娘念着那个他，花语嫣握住了郭瑾的双手，站在他面前，一双美目含着秋波，水灵丰润的朱唇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一时语塞开不了口，只觉得气血上涌，脸上一阵火热，郭瑾道：“语嫣，你脸红了。”

“才没有呢，是夕阳，一定是夕阳的颜色。”

花语嫣甩开了郭瑾的手，把身子转过去，努力让自己的心脏恢复平静，同时虚张声势地对郭瑾说：“我晚上还没吃饭，你陪我去胡姬酒肆吧，我要吃烤肉。”

“好，我正好也挺想着那个胡人老板娘呢。人白净，丰满，风华绝代。”

“喂！你竟然有这种心思。”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柠檬的味道。

两人来在了胡姬酒肆，推门进来扫了一眼，正巧看见了南宫霏在这儿喝酒，便坐到了她的桌案钱，跟她打招呼道：“南宫姑娘，好巧啊。”

“呦，郭军师，花中领军，真巧啊，你们这是一起来的？”

郭瑾讪笑了下说：“算是吧。”

“来来，喝酒，”南宫霏招呼着俩人，见自己这壶快空了，便喊小二道：“小二，上酒！要上好的西域葡萄酒！”

“好嘞，美女你稍等。”小二回复道，便端上来两壶血红血红的葡萄美酒以及两个湛青碧绿的夜光杯。跟着问郭瑾和花语嫣道：“诶两位客官，吃点什么啊？”

花语嫣揉了揉饥肠辘辘的肚子说：“来四斤烤羊肉，多撒孜然和芝麻，再来三个胡麻饼。”

“四斤肉三个饼，你俩能吃了啊？”郭瑾道。

“你不是人啊？”花语嫣反问道，一下把郭瑾驳斥得哑口无言，南宫霏一口酒没喝下去，噗嗤一下喷了出来说：“郭军师你跟我们说计策的时候那可是意气风发文采斐然，说的是一个天花乱坠，怎么跟花将军一起就脑子短路一样呢？诶诶，你是不是喜欢花将军啊？”

“别，别乱说。”

俩人异口同声道。

南宫霏笑吟吟地看着她俩，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嚼了几下便咽了，脸上瞬间洋溢着幸福感，跟俩人说：“这烤肉这是绝了，太好吃了。我在南方啊，天天就是鱼啊，鱼啊，各种水里的东西，虽然鲜吧，但是吃得仔细，哪儿像在这，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这才符合我这种江湖人的豪气嘛，你们说是不是。”

“对对。”

“不过啊，我看你们吃食上这么豪爽，怎么感情上扭扭捏捏的，明明就互相喜欢为什么不说出来呢？在我们江南啊，比如吴国，南越国，楚国，如果女孩子相中了男孩子，就会唱着情歌向男孩子大胆地表白哦，我们那边有首歌是这样唱的，听着啊，”南宫霏清了清嗓子，用她那稍带着磁性的声音唱道：“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好一个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都说吴越一带的民风奔放热情，孤家今日一看，果真如此。”角落里一个声音传来，三人一同看去，只见来者十七八岁的样子，虽是女子，却并未佩戴任何的金玉首饰，只是简单地扎了一个高马尾，拿了根黑色的绳子缠紧了，再一看衣着，身穿一件通体雪白的圆领袍，上面有淡淡的金色细线织绣的牡丹图案，腰间玉带上悬着一把窄刃的简装环首刀，乍一看好似一江湖闲散客，但若是细细一看那白色圆领袍上的牡丹花，便会吃上一惊。这世间的牡丹纹有千万种，但只有一种牡丹是寻常人万万不能触及的，就是燃火牡丹图，它的构成是一朵没有叶子的牡丹周围被一圈火焰包围，这是华氏皇族的家纹。而这个女子的衣服上绣着的正是燃火牡丹图。

郭瑾和花语嫣只见过女帝，而这个人，他俩还未见过，不过南宫霏认识，当日就是南宫霏亲自把她从皇宫里带出来的。

此人就是储君，将来要成为下一任女帝的华昭妍之女，华娉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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