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纸钱

［这几夜，你几乎难以入眠，你自己都觉得倦极了，偏偏是睡不着。终于在迷迷瞪瞪之中，你倦极，闭上了眼睛。］

［好像回到了家里，瘦的不成人形的父亲躺在床上，嘴上念着什么。突然一个抽搐，身子一弓，睁着眼睛，就没气了。］

［你哭的喘不过气来，抬头一看竟是你的母亲，她的眼中藏不住的恨意与不甘都快把你刺盲。你还没开口，她一个巴掌又准又狠的扇在你的脸上。］

母亲：你怎么那么没用，你害死了你爹，你还有脸哭？你怎么还能安心的躲在冷宫里，你不配做我的女儿……

林婧雪［是我，害得家道中落，逼得父亲早早离世，连他最后一面都无法见到。娘说得对，我怎么配做你们的女儿！］

［你犹自梦中满头大汗醒来，靠在粉末簌簌落下的墙壁大口喘息，闻着空中潮湿的霉味，好像还活着。］

慕桃：小主，小主，您是不是梦魇了？

林婧雪［紧紧攥着慕桃的手，哑声道］不是梦魇，而是我的梦魇应该醒了。［你环视四周，青苔滋生的墙角，永远潮湿的墙角，冬冷夏热的屋子，受够了，真的都受够了。］

慕桃：［会意地握住你的手，懂得地点点头］海贵人不在宫里，纸钱什么的不大好弄进来，只好咱们自己随意折点，尽一尽心意。

［父亲头七的那天，逢着七月十五的中元鬼节。因太后笃信佛教，宫中请了人举行法事做道场，表慎终追远，追念故人之意，以平息亡魂，祈求宫中安泰。不仅是宫中嫔妃，连宫人们也可参与。］

［往年此时，你也会在嫔妃之中放荷花灯，表达故人追思。而今时今日，你便只能在院子的廊下偷偷地烧一点纸，寄给九泉之下早逝的父亲。］

吉嫔［过来取饭食的时候看见，冷笑几声道］果然是活腻了，居然偷偷找纸钱来烧。如今太后那个老妖婆一个人在宫里，她可最忌讳这些。你可仔细着点。［说罢也不理会，便自顾自地走了。］

慕桃：这些纸钱是好不容易送进来的，说是海贵人的意思，给小主略表哀思的。

林婧雪难为她了，塞在送饭的门洞里送来的，神不知鬼不觉。

慕桃：小主放心吧，嫔妃们都不在宫里，太后肯定去看法事了，没人会察觉的。

［话音未落，只听得外头一声尖利的冷笑。］

成翰真没人察觉吗？你们也太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了！

［你骤然听得声音，手中握着的纸霍然地全掉进了火堆里，火越发烧得高高的，差点烧到了你的衣角。还来不及反应，冷宫的们霍然开启，只见太后身边的成公公领头进来。］

成翰［趾高气扬］真是一群不要命的东西，宫中严禁焚香上供烧纸钱这三大样，你们居然还敢躲在后宫里偷偷烧纸钱！真是罪该万死！

太后：［和蔼］冷宫是宫中禁地，她们烧纸钱固然不对，可成翰你在冷宫中喧哗，也未眠太不懂规矩了。

成翰［诚惶诚恐道］冷宫污秽，皇太后仔细足下。

太后：［扶住他的手缓缓踱进来，淡淡笑道］想本宫年轻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来过冷宫，就当故地重游罢了。宫中有人向哀家举报，中元鬼节，居然有人敢擅自在后宫烧纸钱违禁，实在是大胆。

林婧雪［俯首叩了三个响头］奴婢被关在冷宫多时，太后是第一个来看奴婢的人。虽然奴婢明知要受太后责罚，但见太后精神旺健如旧，一切安好，奴婢便愿受任何责罚。

太后：［见你情真意切，感慨道］你这孩子，在冷宫里居然还这么惦记着哀家。

#慕桃：［伏在你身边，大着胆子道］回皇太后的话，我家小主虽然身在冷宫，心中却无时无刻不在挂念太后，每日必临窗祝祷，祈求皇太后身体安康，福寿延年。

太后：哀家还以为你安安分分待在这儿了。既有这份心意，怎么竟然敢违反宫中禁忌，在这儿烧纸钱这么晦气。

#慕桃：［心吓得一凛，忙道］太后息怒，太后息怒。小主的父亲过世，到今日正好是头七了。小主不是有心冒犯宫规的。还请太后体谅小主一片孝心。

太后：孝心是私，宫规为公。怎能为了私心而枉顾公理。成翰，按照宫规，该当如何处置？

成翰［扬了扬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擅自烧纸钱，有违宫规，该赏步步红莲之刑。

太后：［沉声道］宫规大如天，那就赏吧！

［所谓“步步红莲”乃是取把长的铁蒺藜抽到脚心，一顿责打下来，脚心脚背没有一块好肉，筋骨尽现。受刑之人被扶起行走时骨头触地，踩下血红痕迹，宛若红莲绽放，乃是慎刑司七十二酷刑之一。］

［你一听，不免冷汗涔涔而下，瞬间蔓延到了脖颈处，濡湿了领子。］

#慕桃：［差点没昏厥过去，忙拼命磕头道］太后，太后娘娘，求您饶了小主，饶了小主。

太后：［微微摇头，淡然道］凡事一旦做下，必得承担后果。你接受便是吧。

［太后一声令下，成翰努了努嘴，便有几个小太监取过铁蒺藜，一边一个按住了你和慕桃。］

#太后：哀家也不想动用酷刑。可是如今皇帝和皇后都不在宫里，只剩下哀家一人掌管着偌大的后宫。若是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大的事都不顾，旁人多少双眼睛盯着，还以为哀家这个老婆子不中用了呢。少不得你自己做下的事情自己担着了。

成翰：［扬了扬下巴，拖着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事有主次，就从兰婧雪起，打到皮肉脱尽为止。

林婧雪［眼看着一个太监拿着蒺藜就要抽你，你忙伏身道］太后！太后明鉴！奴婢烧的不是纸钱，不是纸钱啊！

［福琳姑姑把散落的纸钱展开看，却发现纸钱上写着藏传佛教的六字真言。］

林婧雪请太后听奴婢一言，圆纸为圆满，与万字到头的图案相衬，是同一道理，六字真言乃是当年妙应寺的喇嘛大师所授，大师说六字真言是藏传佛教最尊崇的一句咒语，当初传授时要奴婢循环不往复吟诵，才能功德圆满，消除业障，得大解脱。

成翰：［轻哼一声］可是今日是鬼节，又是你阿玛的头七。连伺候你的丫头也说是你的一片孝心。

林婧雪奴婢是一片孝心，但这一片孝心不是对死去的阿玛的，而是对皇太后的诚挚祝祷。奴婢无能，困锁冷宫之中，不能朝夕向太后请安。

福姑姑：回太后的话，奴婢也觉得，若是烧纸钱就该有纸钱的样子，否则烧给了詹事大人也是无用的。至于七月十五的鬼节，烧这个倒是应景的，无非是没跟着太后和各位太妃太嫔放在法船上烧罢了。

#太后：［她的唇微微浮起一点冷淡的笑意，望着成翰道］你巴巴儿跑来告诉哀家说冷宫有人暗烧纸钱违反宫规，如今你看看，这是什么？还劳动哀家到这种地方来，你可越来越会当差了。

成翰：［膝下一软，即刻跪下道］奴才无用，奴才是妄听人言。

#太后：你是妄听人言，不过你是听了谁的话呢？哀家的身边，居然有人不把哀家当主子，而是一心窥伺旁人的心意。想要两面讨好。哀家看他是错了心思。

福姑姑：慈宁宫只有一心侍奉太后的人，没有敢和太后耍心眼的人。成公公，你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太后：乌鸦都归巢了，咱们也回去吧，成翰你就不必走了。

成翰：太后，太后饶命！

#太后：今日是中元节，哀家不会想要谁的命。只是你那么喜欢为人做嫁衣裳，辛苦奔波，那哀家就把步步红莲的刑罚赏赐给你，让你折了双脚，也拆不了为旁人尽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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