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漏洞【40】

CAM 39：初次交锋

“啊—！”

一阵尖叫过后，闪电的释放者尚未打算就此收手。绯红刑者的任务进度，总是因各种原因一拖再拖：先是实验体莉兹的出逃，之后是黑程式私自使用抑制装置、控制梦魇并公开叛离“公司”，现在，则是刑者那可悲的私情。

巴掌大小的白边框相片中，密集的阴云定格于框架之下，几条蓝紫色电蛇在云层中若隐若现，用数千根无形但锋利的电牙撕咬着。在它们被允许实体化的片刻，它们迅速向着照片框架的边缘涌去，不停加速，直到它们劈中自己的目标—绯红刑者。

“啊—！不，不要，推销员先生—！”绯红刑者捂住胸口与面部的伤口与撕裂，猩红色像素颗粒、电子油液与类血液体像是山泉般流出，大厅寂静到令人窒息的地步—只有呼吸声，心跳声，与那些液体低落在地的水滴声。

“愚蠢的家伙，你以为我不知道么？”西装笔挺的黑衣男子，从刑者身前的高台上跃下后托起对方的下巴，刑者夹在胸口的那朵玫瑰，也被他用照片边缘切出一道薄口。被称为“推销员”的男子，他开始一边把玩着扑克牌，一边细数绯红刑者的罪过。

“首先，在黑程式公开反叛时，你没有第一时间去做好处理—”黑衣男子抽出一张黑桃A，之后是黑白色的JOKER与红桃K，“—第二，我和你说过了，要处理掉阿夫顿警官和他那些喜欢多管闲事的朋友，这你也没有做到，第三，你私自差遣疯帽匠，还没能让它将任务完成。你说，你是不是该去地狱游上一遭，陪黑程式聊上几句？”

绯红刑者屈膝半跪于黑衣男子身前，她请求对方的最后宽恕，请求对方能饶恕自己的性命。另外，她请求对方不要亲自出手，克里斯•阿夫顿的价值，无论是作为金属细胞实验体，还是其本身素质而言都远高于黑程式、莉兹等人，她希望自己能亲手活捉对方。

“活捉？你确定—”黑衣男子拉低帽沿，说出一句让绯红刑者的心弦随之紧绷的话语，“—不是因为你对他旧情未了么？”

“嗯..唔...我，不会的，如果他选择成为我们的敌人，”绯红刑者眼中的坚毅，迅速将其心中那一丝恐惧抹除。可只有她自己明白，这些话都是在自欺欺人罢了，“那他也就是我的敌人！”

“很好，”黑衣男子对绯红刑者拍了拍手，随即向绯红刑者扔出一些邮票状的银白色金属切片，“把这些东西拿上吧，你会用得着这些可爱的小东西的！”

绯红刑者微微抬头，将身前的电子芯片全数捡起。她没有再多说什么，空说不练假把式，她需要行动，她必须要证明自己对“推销员”的忠心，对整个“公司”的忠心。

为了让自己明确目标，这些惩罚也是必不可少的。

绯红刑者心里有数，这也是推销员所希望发生的：他可不想让一团尚未燃尽的旧情之火，烧融这具杀人机器的冰冷之心。在与克里斯•阿夫顿重逢之前，她一直都是个好孩子—这点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这些被推销员称之为“乱码”的黑色人形，是由电子垃圾与多余代码提炼而来，加之以废旧金属拼接而成的躯体后，进行数据传输便可实现批量制作。它们性格单一，没有个性与高等思维，除去服从主人，服从它们制造者的命令外，它们的大脑中没有其他意识。

关于“乱码”们的外貌，不同人有不同见解：在绯红刑者看来，它们是一大堆影子，一堆不时发出电脑主机运行声、散热声与呼吸声的庞大黑影，偶尔还会分泌出弱电火花与像素颗粒，体表还会生出雪花与大型故障像素。可在推销员看来，这批能够快速量产的机械士兵，无疑是他们清理门户的最佳帮手—它们可以在实体与电子虚体化间自由切换，说不定还会衍生出更为强大的品种。现在的一切，不过是实验的开端。

天晴了，是时候进行清洗，然后让好事者的尸体暴露于阳光之下了。

“斗殴原因是什么？”

维多莉娅•格兰的办案风格向来如此，没有客套话，没有空言虚语。不会有任何谈条件的空间，她也绝不会因而降低自己的底线。

“没办法，瘾上来了，想找个倒霉鬼借点钱花花。”被镣铐束缚于审讯椅上的男子，看起来也不过是二十出头，身穿黑白相间的横状条纹衫，还为自己打了几颗耳钉与一只唇环，从他眼角的黑眼圈与双臂的针孔与毒疮来看，他倒不是什么伪君子，做了就是做了。

“可惜我没想到，那小子身上也带了刀，”囚犯摇了摇头，用左手的指甲挠破右臂地几块血孔，还将那些抠下的暗红色疮疤直接弹飞到地上，“我的膝盖被捅了一刀，多谢你们的救护车和美沙酮，不然我要么是死在伤口上，要么就得被这瘾头儿给搞死！”

“你需要的毒品是什么？从谁那里进的货？还有其他吸食者么？”同样的言简意赅，维多莉娅为自己接好一杯热水，拿起钢笔后准备进行口供笔录。囚犯也没那么多弯旋去绕—既然已经栽到警察手上，能保住命，能将功补过总比死掉要好。

“ 我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儿，也不知道抽的是什么。一个外号叫铁钉的人那儿。我的朋友还有不少，等你们抓住铁钉儿之后， ” 审讯椅上的男人做了个模仿炸弹爆炸般的手势，这手势让维多莉娅有些不爽，“—他能供出来的人，比我要多很多！”

维多莉娅点了点头，她就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囚犯。这能为她省下不少时间，也能为囚犯本身争取些法律下的宽容。之后便是最后一个问题了：他通常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与“铁钉”碰面？

没有克里斯的帮助，维多莉娅的内心也不得不认同一件事：自己这两个星期内的工作压力，会比平常的任何时候都要大。不过，在甜品店大唱摇滚乐的阿夫顿警官？她第一次看到这个新闻时，感觉有些可笑，还有些荒谬。可转念一想，任何人的内心不都存在着这样的一面吗？

就像她自己，如果有一天，报纸上刊登的内容是“维多莉娅喜欢小熊猫巧克力蛋糕”或“维多莉娅最喜欢的恋爱游戏解密”之类的话，那其他人一定也会把自己当成怪物的，到时候，她可能会需要几个月甚至几年的假期来调试！

电话铃声，是罗克姗？这只机械狼现在找自己要做些什么呢？维多莉娅按下手机接听键，只是一个消息：罗克姗接到公寓房东报案，有人被发现死在了出租屋中。这对维多莉娅而言是个坏消息，因为那名叫拜恩的死者，他在黑道中的绰号便是“铁钉”。

这样一来，又要如何去逮捕“铁钉”手下的购毒者？原本清晰的线索网络，只因一颗铁钉的松动而全数掉落—“铁钉”死了，现在，工作的重心再次得到转移。抓捕杀害拜恩的凶手，那名凶手说不定是急需毒品但又缺乏经济能力的客户，情急之下做出极端行为。

顺着这条新线索链调查，也许可以查出些眉目。

“维多莉娅警官，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补充，”此刻，罗克姗正一手拿着房东的手机，另一手抓住一个罪犯的肩膀，“第一个发现拜恩死去的人不是房东，是他在生意链上的一名客户，现在他已经被我抓住了。根据他的说法，拜恩和其他的违禁品商贩都不一样。”

“是么？看来，今天的审讯室又要多一位顾客了。”维多莉娅用夹杂着调侃的语气对罗克姗说道，她希望罗克姗立即将那名顾客送回中城警局，在那之后，维多莉娅要从他与拜恩的尸体两条线入手，将其他嫌疑人员一网打尽。

拜恩•戈登是个亡命徒—每一个因购买毒品而认识的人都知道，拜恩并不缺钱，他自己手下的便利店就有三家，光是收房租与抽成利息就足够他过上温饱的生活。可酒足饭饱之后，渴望刺激的欲望就会不断攀升—他开始解除走私，接触毒品，且并非是顾客去公寓寻找他，而是他亲自送货上门。

在拜恩看来，那是对警察的挑衅，也是对自己冒险精神的满足。这种心理兴奋，对拜恩而言不亚于毒品对其客户的作用。现在，一切都化为泡影了，因为他死了，左肺片与心脏被三根钢刺刺穿，胸腔毛细血管网与肺泡严重破裂，外加心脏大动脉穿孔与重金属中毒。

他的“冒险故事”到此结束了，他的生命之火就此熄灭。

“这种子弹，我之前从没见过。”

维多莉娅用镊子夹出拜恩胸口的黑色钢刺时，罗克姗还不忘在一旁进行评判。不过，她依旧能检测出黑刺表面的毒物成分：古柯粉，来自热带古柯树类植物枝干的汁液提炼，印第安人在对抗哥伦布等殖民者时，除去箭毒蛙毒液外，使用最多的便是这种汁液与粉末。

不易挥发，一旦射入动脉便只有死路一条。

根据尸体位置推测，拜恩是背对窗台，在中弹后倒下的。这样推测下去的话，开枪的人只有可能是在窗台或隔壁的楼层中—可是，根据房东所说，隔壁的公寓房间一直都无人租用，因为房东自己将那间房间的大门钥匙弄丢了。

这里是12楼，房东又是一位年近60岁的老人。公寓楼没有安装电梯，因此房东的嫌疑可以大体排除。

“维多莉娅警官，我发现了这个！”

罗克姗将一张展开的笔记本纸页递向维多莉娅，光是看到纸页第一行的单词开头，维多莉娅的眼中就闪出了几星光点：送货，自然需要记牢收货地点。可拜恩不是什么记性太好的走私犯，他居然会傻到将一切送货地点都记到纸上！

“这个案子，就要结束了。”维多莉娅收好纸页，将纸页塞入外衣夹兜后点了点头。可案子的另一半依旧棘手：是谁杀死了拜恩？如果凶手就在那些客户之中，那这件案子就可以宣告结束了；可如果他不在呢？现在，维多莉娅所掌握的唯一线索，便是凶手所使用的子弹与毒药种类。

绳结在即将松开时再次紧束，这是最让维多莉娅感到不安的征兆。

不过，先着手做起来吧。把那些购毒者先绳之以法，逐一审讯后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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