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漏洞【45】

CAM 45：以眼还眼

两具尸体，两桩命案。克里斯戴好防护手套，将一具由尸体脑部取出的黑色钢刺轻轻拿起，他打开墙壁后的无影灯，将钢刺放上垫好棉纱布的桌台。

克里斯不止一次见到此种凶器了：先是那两个毒枭，之后是眼前这只仍沾染着些血迹的钢刺。近期发生过的命案还远不止这三桩，就是不用夏洛克•福尔摩斯那种神探来推测，克里斯也明白它们出自同一人之手。

绯红刑者，他真的见到过那名都市传说中的金色身影。那个冷漠无情的女人，她的存在绝非为单纯的传说，她的存在正如这三桩命案一般，真实到令人窒息。

克里斯又翻开最新的一叠尸检报告，第三位死者是名飙车党小头领，就是那些正经父母口中的“亡命之徒”与“浑噩度日者”，今年才刚刚过完17岁生日。

可是，击穿其脑部的钢刺只是一个方面。真正的重点在于，死者生前经历过些什么，绯红刑者又对那死者做出过些什么。除去脑部的死亡空洞与毒素外，法医指出死者下体曾出现过大出血，时间约为死前40分钟内，且伴有巨大金属器物由下体迅速刺入的迹象—他们在死者的下体发现了铁屑与漆斑。

金属器物，刺伤下体？克里斯的脑中产生了些许头绪，用如此残酷的手法折磨死者，只有可能是在模仿一种案件：强行涉淫接触。

维多莉娅在报案者的带领下进入仓库，这栋尘封已久的建筑简直是个巨型烟灰盒—维多莉娅戴好手套与口罩，打开手电筒后与其他警员一道，前往废旧仓库的尽头。一位特殊的迎宾者正在等待他们，他应该会向警员们挥手呼救—前提是如果他还存有意识，如果他还有自己的四肢的话。

被绯红刑者通过钢线肢解的男人，他的尸体被几名夜街巡警发现。五名巡警只是来例行检查，看看是否会有流浪汉之类的在这栋建筑中避雨，然后带着他们前往社区福利中心之类的地方。可是，就在昨天晚上，当他们进入仓库后，看到的只有一具失去四肢的尸体，与被放置在挂钩上的死者四肢。

维多莉娅对巡警们的延迟报案感到不满，她拦住想要离开的一名巡警：“ 为什么今天才报案？”

“我昨天手机欠费了，其他人手机都放在值班室呢。跑了一夜才去缴上费，”巡警扶正自己的帽沿，口中叼着根廉价烟头。眼神中充满着心不在焉的随意感，“缴上费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你们打电话！”

“走吧—！”维多莉娅让五名巡警离开现场，接下来是她重复过不下百遍的程序化流程：收拾死者尸体、遗物与线索，封锁现场，最后是尸体检测与更多的繁琐工作。

档案室，案件档案。死者报告，生前情况简述，很好，这正是克里斯所需要的。同样的作案手法，同样的目标与凶器，同样的罪犯。克里斯也通过电话得知了仓库肢解案的事，死者信息还尚未被收录。不过，按照克里斯的推测，他生前的污点应该与前三名受害者大差不差才是。

前两个人是毒品走私犯，被刺伤下体、击穿脑部的飙车族曾涉嫌恶劣黄色事件，这也是为什么，绯红刑者会使用这种性隐喻般的方式来对他降下折磨。第四个人，那名被钢丝绞杀器活生生肢解的人，他在处刑者眼中又犯下了何等罪过？

“死者名叫赫劳德，是一家家具公司的销售部长，通过父母的职场关系爬上去的。另外，他3年前因涉嫌一起街头袭击案被控告，最终被袭击的人败诉了。在躲过风声之后，他被调到中城继续从事原有工作。”

以上是维多莉娅所掌握的情报，她将那些情报递到克里斯身前。克里斯拆开档案袋，一切展开的现实都与他的猜想完全吻合：绯红刑者不会轻易举起屠刀，她所杀害的人都沾着或多或少的污点。可还有些事情需要核实，克里斯问出两个有关赫劳德的细节，两个尚未被死者生前资料记录的细节—

“他袭击过的那个人是谁？是不是被击伤了四肢，或者某个关节部位？”

“不清楚，当时赫劳德的父母帮他销案，受害者的信息也都随之销毁了，”维多莉娅也失望地摇了摇头，一根线索弦再次断裂，“我们现在只知道受害者是个女孩。但是女孩现在住在哪里，生活状况又如何…这些都是未知数。”

克里斯将双手攥为拳头，轻揉自己的太阳穴以做放松。在这充满混乱与疑情的时刻，维多莉娅却对他露出了少有的微笑。不是嘲笑与假笑，而是一种安慰与勉励并存的微笑：“线索还没断，那个飙车的家伙，他还有三个同伙。他们在当晚做了同样的事。”

不知为什么，克里斯从那转瞬即逝的微笑中，感受出几丝温暖。

“马上找到他们，从现在开始，对他们的保护要24小时不间断！”

这是克里斯离开档案室前的最后一句话，之后，他自己也开始投身于这句话的落实之中。绯红刑者既然想要清理世上的污点，那便不可能不清理干净就收手。飙车党头领的三名同伙，他们早晚会成为绯红刑者的下一个目标。

此时此刻，对仓库肢解案的尸体检测化验，也在紧密地进行着。在这具尸体之中，有些违和的异常被法医们所发现：咖啡粉，不是速溶咖啡，而是只有在咖啡店与酒吧中才会看到的手摇咖啡粉—由纯手工磨制而成。

克里斯曾喝过这种咖啡，尽管只有一次，可他应该对它们有印象。毕竟，那是他第一次走进尤伦卡的咖啡厅，也是他第一次品尝到尤伦卡的手摇咖啡。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克里斯开始对绯红刑者的内心进行模拟画像。维多莉娅则负责驱车前往三名飙车同伙的住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从第三个死者开始，他们死前所经受的折磨，都与他们生前所犯下的、逃避法律审判的罪孽一一对应。

绯红刑者，她一定是个极其自负的人，从她能直接走向克里斯的枪口来看，她还是个亡命之徒。她通过杀死“罪人”来获得自我满足，那她表面的那种自负，必定要是用于掩饰内心深处的自卑。她是个个人英雄主义者，并且坚信只有自己才能成为心中那位英雄—这是个可恨而又可悲的受难灵魂，而克里斯所能做到的，就是将其绳之以法。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对方能够卸下绯红刑者的金属面具，以最真实的姿态表露其内心。他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她的倾听者，他希望得知这一切背后的原因。他希望自己能够帮助她—就像，自己曾帮助墨菲斯那样。

这种想法对曾经的小男孩而言，或许算得上是勇敢。可对十四年后的这名警员而言，克里斯也认为自己有些幼稚了—绯红刑者不可能是墨菲斯，她也不会再有机会获得救赎了。她的双手沾染着至少四个人的鲜血，其总数可能比这更多。

“这座城市，绝不是让她行侠仗义的地方。”克里斯在心中暗自想道。

时间：纽约时间下午4：00

地点：庞顿中城警局 临时拘留室

当克里斯等人在庞顿中城绕上三圈后，他与维多莉娅发现一个好消息，外加一个坏消息。实际上它们也可以归为一个消息：首先，那三个飙车党同伙被找到了，他们都还安然无恙。可是，他们正准备与另一队人进行斗殴。

原本还要对他们进行居家保护与监视的，现在看来，将他们直接依法拘留反倒成了个优势。他们聚众斗殴、涉嫌黄色事件的案子可以暂时延缓，可克里斯现在需要他们的配合，这不仅是在保护他们自己，更是在保护这座城市。

不能再让更多人流血了，无论是有罪者还是无罪者。只有法律才能为罪犯敲下判槌，除此之外，审判与处刑的权利不属于任何人。

绯红刑者不傻，她不会为了杀死三个罪人硬闯警局。可这也说不定，只要她内心那团欲望之火尚未熄灭，只要她那自负而又自卑的心弦还没有断裂，那她的欲望早晚会驱使她挥刀指向三名幸存者。

除非，除非她真的可以选择妥协，并着手开始袭击第五个新目标。除非，她与克里斯所推测的人格根本无法吻合，除非她的内心并未完全被仇恨所侵染。

这对克里斯而言，是一场豪赌。如果他赢了，整个警局的警力足够逮捕一名机械杀手。可如果他失败了，又一条本该存活至审判的生命，将会在血液与钢刺下流逝。

他希望自己能够成功，他希望自己的推理是对的。现在，他需要摇滚弗莱迪与罗克姗立刻赶往警局，如果要对抗一个机械杀手，曾对抗过黑程式等人的弗莱迪他们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后援。

克里斯并不畏惧流血，更不会畏惧死亡—可是，自己血液中所流淌的金属细胞，这件事的知晓者只有他一人。如果他在一场枪战后，流出异常的银白色血液，那又会发生些什么？不，至少扭曲玩偶们的灵魂还没有前来折磨自己，至少现在一切都好，至少他现在还没有与绯红刑者会面。

“集中保护？呵，还真是厉害啊，阿夫顿警官—”

绯红刑者再次站立于那座城中心的钟楼屋脊，胸前鲜切的绯红色玫瑰散发芳香。现在她的计划基本完成了，无论是作为负责处刑的绯红刑者，还是负责赢取信任的尤伦卡而言，今夜都将是她的胜利之夜。

她拿出提前制作好的引爆装置，跃下屋脊后收起那暗金色的诡秘身姿。

“—可惜，还是我更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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