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招魂魔的覆灭!
米诺陶洛斯酶酸菌,因其所形成的菌落纹路在微观放大下,将呈现为类似不规则迷宫的墨绿色图案而成名。
伴随其那颇具线条美感的纹路而闻名的,则是其所分泌出的高酸性消化腐液。
第一个对其进行研究并发表论文的生物学教授,他曾在一次讲座中称,这种酶酸菌的迷宫状菌落,总会让他不禁联想到那个古希腊传说—牛头怪物米诺陶洛斯与它的迷宫—这就是他对这种酶酸菌的命名灵感。
可是,那位教授并没有对细菌的传染性做出过多阐述。
当那位教授于一九九七年被捕入狱并判刑时,他的实验室中只有堆积如山的骸骨。
那些骸骨,来自他的小白鼠们,还好如此—诉讼原因是危险品私贩,当人们发现这种细菌具有强大到难以名状的繁殖力后。
斯佩洛•凯勒奇是个肚子里没什么墨水的粗人,他的最高学历也到社区高中便戛然而止了—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所谓的学术名词有何深意。
但是人们都说亲身下河知深浅,亲口尝果知酸甜。这段话也不无道理。
对于招魂魔而言,这种酶酸菌的同化在他坠入那缸化学废料后便开始了。
用于封存米诺陶洛斯的油桶,它被酸碱残液腐蚀殆尽,其中的菌泌酸很快便与化合酸类、碱液与盐分打成一片,寻找起全新的乐子。
斯佩洛,他就是那些酶酸菌的全新乐子:一位新的感染者,一大团肉质食物,一个巨大的培养皿。
基本的求生与繁衍本能,它们驱使这名灵长类与池中的单细胞生物们相结合。不幸的是,斯佩洛•凯勒奇永远死在了这场进化之旅中。
可是那一夜,当最后一名留守现场的警员也收起手电筒、打着哈欠准备先去买点宵夜再钻入被窝的时候,名为招魂魔的非人生物诞生了。
他从那象征新生的液态坟墓中伸出左臂,四处摸索的样子像是在寻找白烛与墓碑。
他的手臂抓住废料存储缸的外壁—本该坚不可摧的金属隔板上,竟瞬间多出一道深灰色凹痕。
斯佩洛知道,他现在还不能被他人看到真容,否则他会被记录下来,城里也早晚会贴满他的通缉令—他的人生已经毁了,可他的家人们—不,不能这样。
那一夜,斯佩洛寻求着帮助,却无人应答。
那一夜,斯佩洛回到自己的小屋,当他的五指触到门上的铁凿与锁链时,它们因那种诡秘的灰绿色液体而化为乌有。
当斯佩洛推开大门时,没有潘松,没有艾娃—他的妻子和女儿,他的家人们去哪儿了?
艾娃的病况,现在又怎样了?该不会是—
不,不要胡思乱想,在看到尸体和警察之前都不要胡思乱想—呸—他在想些什么?
艾娃是不会出事的,她会平平安安的,她会与他重逢,他们可以像以前那样,潘松也会等着他回家的—可是—可是—?
为什么会有警笛声,为什么会有急救车顶灯的闪烁与鸣笛。
斯佩洛当时穿着一身抗腐蚀金属制成的防护服,活像具刚从古墓站起的亡灵战士,身后的一组液压泵缓缓运作着。
通过降低氧气含量的方式,帮他将那些诡秘绿液的分泌效率压至最低。
斯佩洛是个胆小鬼,他还是没能有勇气冲过人群,去见女儿与妻子的最后一面。
可他听到了人群在诉说些什么:病情恶化的女孩儿,绝望到将自己送上吊绳的女人。
还有无数句对那位不负责的父亲的咒骂—充斥着对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的唏嘘。
那位父亲,就是斯佩洛他自己。
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如果他没有被那个叫雷诺斯的侦探阻挠,如果他成功将那只油桶送到倒卖者的手中,他完全可以先为女儿垫付三分之一的医疗费用,然后去赌场里碰碰运气—赚回自己应得的一切!
对,如果他没有失手,就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更不会失去潘松与艾娃。
对,如果没有那名多管闲事的侦探阻挠,他早就该成功了,无论是在家庭,还是在事业上—他早就将那张牌桌视为自己的事业了—这都要怪那名侦探,对,就是这样。
那一夜,斯佩洛被自己的内心宣告为死亡。
名为招魂魔的恶鬼接管了他的心灵,让他成为一只在人间界游荡的冤魂。
寻找与复仇成了他滞留人间的唯一夙愿,找到那位雷诺斯,然后让他来体验一把自己这些年来的痛苦。
现在,招魂魔的复仇大计只剩最后一步了。
复仇所需的一切工具都已备好:米诺陶洛斯酶酸菌,一名诱人的人质,外加一位明知是死路一条,也非来不可的侦探先生。
雷诺斯会来的,因为招魂魔手中的人质便是维多莉娅。
雷诺斯就在这里,独自一人,双手举至肩部后平放。
没有武器,没有任何诡计,正如招魂魔通过维多莉娅的手机对他提出的条件那样:独自过来,不要耍任何花样。
地点则还是老地方:一家废弃多年的炼钢工厂。
“我可真意外,这一次,似乎没有录音机和警察能为你递上援助之手了。”
招魂魔的冷嘲热讽,也无法动摇雷诺斯的信念与脚步。
维多莉娅被倒吊在工厂顶梁之上,像是蜘蛛网中的困虫般陷入昏迷、左右摇晃着。
雷诺斯提出的条件很简单:他来和维多莉娅交换,毕竟,他才是招魂魔的目标。
“你希望我放了她?那么—当时—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招魂魔说完,一旁的绞轮便在他的几记踢踹下翻滚数圈,维多莉娅也在几阵急促摇晃中下坠。
在维多莉娅身下的巨大存储缸内,一堆冒泡的酸液正推泛着褶皱般的黑浪。
“我只是不想让你再错下去,那正是潘松太太和艾娃她们希望我做的。
她们知道你还可以收手,她们知道当时还来得及—她们需要你—她们一直在等你回家!”
一直在等他回家,等他凑齐艾娃的手术费用—直到她们都被埋进坟墓。
是啊,多好的故事。被雷诺斯编的有头有尾,可就是没有他雷诺斯的事!
这样的故事结局,斯佩洛不会喜欢,招魂魔他更不会。
在一滩酸液正中雷诺斯的左膝后,令人窒息到近乎昏厥的疼痛感开始折磨起这位侦探:多么讽刺的一幕啊。
“来得及?是的,一切本可以来得及!如果当时不是你在碍手碍脚,不是你在阻挠我的话,那艾娃现在早就康复了—之后的悲剧也不会发生—!”
招魂魔的拳头挥向半跪在地的雷诺斯,雷诺斯的尖叫伴随酸液腐蚀作出的嘶嘶声形成合奏,招魂魔心中的复仇快感,也顿如癌细胞般高速增殖着。
“你—改变了—我的—人生—!所以现在—我也要—改变你的—人生!
让我们来赌一把好了,赌你这位姿色还不错的警官朋友,
看看她能否在坠入这缸强酸物质后存活—没准,今后我还会多上个好同胞—哈哈哈哈—!”
“没办法和一头丧失理智的野兽讲道理。”雷诺斯用尽全力大口呼吸着,膝盖与肩膀上的酸液还在腐蚀着他,他现在被它们认定为食物,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糟么?
为什么克里斯他们还是—没有过来—?
“不—不—”招魂魔也感到好奇,究竟是各种力量支撑着雷诺斯再次站起,并对他连续说出两个“不”字。
这些所谓的仁义道德与友情亲情,它们所带来的东西真的就如此强大么?招魂魔认为,这可未必。
“不要这么做,斯佩洛,这不是你的本意—咳咳—这都是我的—”
雷诺斯无法再继续劝阻下去,他的衣襟被招魂魔的钢爪提起,之后像是颗人肉炮弹般被奋力抛出。
直到他的双肩与颅骨装上一叠废纸箱构成的墙壁后,他的身体才得以稍作休整。
“不,这就是我的本意—唔—”招魂魔还真没想到,雷诺斯竟会冒着断掉双手的风险来阻拦自己、抓住自己的身体。
雷诺斯的劝阻,在他刚刚恢复神志后便继续与招魂魔的耳边响起:“不要赌输你的一切,斯佩洛,不要—!”
这一次,招魂魔直接抓起几撮雷诺斯的金发,将雷诺斯再次抛离地面后,招魂魔通过吊链梯返回工厂二层,将与铁链相连的绞轮完全破坏。
与被酸液腐蚀殆尽的绞轮相伴的,则是高速下坠、尚处于昏迷状态下的维多莉娅•格兰。
“抱歉,侦探先生。可惜,我已经全押上了。”
招魂魔俯视着在工厂一层的雷诺斯,雷诺斯的脸上布满血液与水渍。
面对即将投入死神怀抱的维多莉娅,他那贫弱不堪的人类躯体根本就做不了什么。
招魂魔最后的筹码便是维多莉娅本身:他要看着雷诺斯在自己面前陷入绝望,他要看着这位多管闲事的侦探生不如死。他要看着雷诺斯付出此生以来的最大代价。
在雷诺斯陷入昏迷前,最后几丝求生本能让他大口喘息着。
可身体上的血孔与疼痛早已不再允许他继续挣扎下去—影子,他看到了警灯与影子—还有警笛声—这可—真是太好了,终于,他们都来了啊。
维多莉娅呢?
雷诺斯的眼睛瞥向身旁的承重柱,阴影中浮现出的异样很快便令他感到安心:那些可不是任何恐怖小说里的怪物,是维多莉娅。
与趴在维多莉娅肩上的毛绒陷阱—梦魇玩偶们及时救下了她。
“不,不要开枪。”这是雷诺斯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他所吸入的微弱气流,已经无法对声带产生影响了,可维多莉娅还是读懂了这条与唇语相差无几的信息。
对于这条信息,维多莉娅选择了信任。
身着白裙的棕发女孩在警队的注视下,走向那被金属防具所包裹的罪犯身前。
毫无温度的麻木心灵,在这一刻被重新引入火种。
招魂魔的躯体之中,斯佩洛的灵魂为之一震。居然会有手无寸铁的凡人,胆敢直面他的存在?
“不,这不可能。”招魂魔对女孩摇了摇头,女孩与他记忆中的那个她完全吻合。
可女孩的身高比他记忆中要增高许多,身形也远比过去要瘦削。女孩的眼里闪烁着宝珠般的怆泪—她的心在滴血。
雷诺斯在几名医生的指导下咽掉几颗止疼片,真有意思,他现在感觉自己不怎么清醒了。
脑子里全是些不切实际的疯狂想法:等他完全康复后,没准他就要考虑转行之类的了。
这种事情,还是等他大脑正常运转后,再做考虑吧。
招魂魔对面前的女孩伸出双臂—不,他已经无法再拥抱任何人了—潘松在哪儿?
面对艾娃的泪水与轻微的低头暗示,招魂魔意识到,自己的妻子恐怕再也不可能像他的孩子这样,站在自己面前与自己重逢了。
在斯佩洛坠入化工厂存储缸,并被警方认定死亡后,雷诺斯本可就此离开,不再过问凯勒奇一家的悲剧。
可是他没有,他知道这种悲剧对艾娃来说意味着什么,对潘松而言又意味着什么—她们需要一个陪伴者,一个倾听者。
心怀罪恶的沉重锁镣,雷诺斯轻扣几声凯勒奇一家的木门—出乎意料,木门像是早已知晓般打开了,门后的景象,则改变了雷诺斯接下来的一生。
“潘松太太,艾娃—!”
昏迷不醒的女孩,被褥上的血迹,还有悬挂于房梁之上的女人—用吊绳进行自我绞杀的母亲潘松。
在将艾娃扶起后,雷诺斯用自己的手机拨打起急救电话—还好,这个濒临瓦解的家中还有些冷水、冰袋与药片。
雷诺斯含泪打开潘松兜中的遗物:那是她留给斯佩洛的最后几句话。
没有抱怨,也没有祝福。
只有几句道歉—她再也撑不下去了—她没有办法,每天没日没夜地去劳动做工,换来的微薄薪水只够抹掉一笔赌债利息,财欲钻心的收债人们翻找了这里每一块值钱的东西,包括用于遏制艾娃肺病的药物。
“艾娃,撑住!你爸爸他还没有回来,你说过要等他的!快醒醒!”
在人群与记者的围观下,雷诺斯被两名医生拦在急救车前。
艾娃被覆上一具急救呼吸装置,装置上的水雾伴随女孩的呼吸频率而增多、减少。
在雷诺斯望着急救车的舱门关闭后,他才暂时松了一口气。
多亏了雷诺斯,艾娃•凯勒奇得以保住一命。
可几场肺部化疗过后,在命运为她带来康复转机的同时,也为她的下半辈子带来诅咒:女孩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自由自在地发出声音了。
可是现在,即便是最残酷无情的疾病,也无法阻止她对自己的父亲说出她发自内心的劝阻:不要。
她的唇语,分明是在对招魂魔说出这个词—雷诺斯没有亏欠任何人,他真的尽力而为了—垫付费用。
帮艾娃伪造假身份来摆脱赌徒,甚至还通过他在慈善机构积攒的人脉,为她找到一处新的寄宿家庭。
招魂魔在至亲的面前双膝跪下,克里斯与维多莉娅也对警队点了点头,在艾娃被两支的保护下后退至安全区后,招魂魔没有用一滴酸液去反抗—他的四肢被扣入永远的镣铐,在克里斯说出一声“带走”后,没有人会手下留情。
法律不会宽恕任何人,哪怕他曾是个可悲可怜的人也不例外。
罪犯自我的可悲,并不能成为他们散播悲剧、为自己开脱罪名的借口,这理性到有些残酷,也很不幸,可这就是法律判决的意义所在。
“这一次,可算轮到你给我削苹果咯—哎呀不要拍—伤口会复发的—!”
躺在病床上的雷诺斯,差点就要迎接维多莉娅的拳头与第二阵警式踢打了。
在维多莉娅再度恢复冷静后,她将一整个削好的白色苹果递入雷诺斯手中。
经过整整三天的静养,雷诺斯的身体已经差不多康复了。
不过除此之外,她与其他人都对另一个问题感到好奇:雷诺斯和艾娃到底又是什么关系?
“侦探与委托人,帮助者与有需要的人。”雷诺斯一口啃掉大半颗苹果,之后又用二战士兵般的语气,大声对维多莉娅回答道。
在这之后,雷诺斯注意到桦木床头柜的桌面上竟多了一束粉色康乃馨。
“哈,一定是艾娃送的。”雷诺斯将康乃馨捧至怀中,早日康复,最美好而又最单纯直率的祝愿。
紧接着,像是察觉到维多莉娅脸上泛起的涩红。雷诺斯又放下花束补充了几句:“毕竟,维多莉娅你可从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对吧对吧?”
维多莉娅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将脸部转向窗台,继续装模作样地大口呼吸着。
雷诺斯说得没错,那才不是她送来的呢!她也从不会对任何人送花。这种事情,难道说还会需要额外讨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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