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拾叁

府上的男孩儿中，王爷最偏宠她的钧儿。

王爷虽然也同样宠爱王妃所出的女儿陆婉依，但对王妃本人却也平平无奇。

而柳氏自己的父亲又是当朝兵部尚书，与王爷私底下的交情不浅。

从而，府上众多女眷中，她也是王爷最偏宠的一个，甚至还让她主持中馈。正因如此，要压与她同为侧妃的周氏一头，让王爷高看她一眼。

柳氏心想，只要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扳倒纪氏（王妃），王爷极有可能会扶正她，往后啊，她就是这府上的正妃了。

她的儿子就成了王府中，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她这个做母亲的，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把，把曾经欺负过她的人可以恶狠狠的全部踩在脚下。

她这样想着，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柳侧妃笑着，随即起身:“彩云，去请赵孺人来厅堂喝茶，我随后就到。”

“是。”彩云行礼退出，一炷香时间后，她便将赵孺人请来了。

柳氏换了件衣裳，重新梳了头，这才来到厅堂。

“奴婢参见柳侧妃。”赵孺人见到柳侧妃时，微微躬身，恭恭敬敬的向她行了一礼。

见了礼后，两人分宾主坐下，彩云上了茶后，热情地拉着金兰到旁边的偏房去聊天，让两位主子单独说话。

赵孺人曾经是柳侧妃身边的贴身丫鬟，三年前是柳侧妃推介她做了王爷的通房，没多久，罗孺人诞下一女，就撒手人寰了。

柳侧妃借这个机会，就在王爷枕边替赵孺人说了几句好话，没多久，赵孺人便填补了罗孺人的空缺。

从通房丫头直接晋升为了赵孺人。

虽然这很不符合规矩，但当时边关告急，有仰仗柳侧妃母家的地方，王爷只好依了她的请求。

柳氏看着赵氏，不紧不慢道:“妹妹如今肌理丰盈，丝毫看不出从前做奴婢的样子。”

“奴婢不敢忘本。”赵氏镇定沉着道。

“如今我是主子，你也是主子，在外人面前咱们就以姐妹相称，免得到时候落人话柄呀。”柳氏笑着说道。

“不知姐姐这次招我来，有何要事啊？”赵孺人直接略过她这些虚伪的说辞，开门见山的问道，她知道，每次柳侧妃唤她来，准没好事。

“听说妹妹近来有身孕了，什么时候的事？”柳氏看着赵氏，突然露出惊喜的表情。

赵氏看着她，下意识的将手按在自己的腹上，稳了稳心神道:“前段时间药香阁的人来诊过脉，已有将近三个月的身孕了。”

“那真是恭喜妹妹了。”说完，柳氏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品了半天才说道：“我这次请你来，是想让你为我做一件事。”

“姐姐要我帮什么忙？”赵氏回过头来问道。

“你把耳朵凑过来。”柳氏放下手中的茶具，朝她扇手。

赵氏便将耳朵凑了过去，只见柳氏在她耳畔说着什么，她的神色变得惊恐万分，当即拒绝道:“主子，不可伤害子嗣……”话音未落，柳氏就腾地起身，猛得一巴掌扇在了赵孺人的脸上。

几乎还将一大早从陆婉依那儿憋来的气，全部发泄到了赵孺人的脸上。

“给我住口！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别忘了！是谁提拔你升到这个位份的！别忘了上下尊卑有别！”

赵氏捂着被打肿的脸，心里直冒火，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但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的亲生骨肉，就想与她争两句，只见她面色逐渐阴沉，将手从脸上缓缓拿开，恶狠狠的盯着柳氏，怒道:“我虽为卑贱之人，如今却也是王爷的女人，我肚子里的怀的孩子，也是王爷的亲身骨肉，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这事儿暴露，你残害亲王子嗣，将来王爷还能记着你的好吗？”

“是谁给的胆子，敢这么跟我说话！”闻言，柳氏暴跳如雷，又要扬起手来打赵孺人的脸，这一次，赵孺人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

赵孺人曾经是侍奉主子的，气力自然比她大些。

“若是在打下去，晚上王爷回来问起来，可不好交代了！”赵孺人硬声道。说完，狠狠地甩开了她的手:“若换做平日里你欺我也就算了，但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你应该能够体会到失去孩子的痛苦！”

柳氏怔怔的看着她，突然又放松了下来，母亲为了孩子，难免会袒护着。

赵孺人又道:“我可以帮你做任何事情，让罗孺人难产，自己吃毒去嫁祸王妃，甚至就连当年，你逼迫我去爬上王爷的床，我都毫无怨言！但如今为了满足你的私心，去伤害我的孩子，我觉不可能答应！好自为之吧！妾身就先告辞了。”赵孺人说完，就要立刻离开。

柳氏当即喊住了她:“站住！”

“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我不会因为你的私心，去伤害我自己的孩子的。”赵孺人袖子里的手攥得紧紧的，对于柳氏，她已经快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

柳氏看着她，便忆起了二人曾经在柳府的那段过往，心突然软了一下，瞬间她咬了咬牙，又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

在这个人吃人的地方，觉对不能流露任何感情。

她在心底这样说服着自己。

良久，她突然计上心来，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妹妹可以不失去这个孩子，难道妹妹还不想做上我这个位置吗？”

闻言，赵孺人一愣:“什么？”

柳氏略带得意的说道:“你如今也看到了，这王府中的女人，还属我最受宠！往后只要我当上王妃，我就让王爷提拔你做侧妃。不知妹妹意下如何啊？”

赵孺人犹豫了良久，便弱弱的问了一句:“你说的可是真的？”但她神色暗淡，似乎此等诱惑并不能让她有所动摇。

“当然是真的。”见赵孺人话语中有些许向往，柳氏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就算你不想做王爷的侧妃，你难道还不想为小蝶报仇吗？”

一提到小蝶，她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扯了一下，如撕裂一般的痛。

“小蝶死的冤枉，我当然想替小蝶报仇了！”赵孺人恨恨道。

三年前，王爷醉酒后将小蝶当成了某个侍妾，玷污了她。

酒醒后，王爷为了堵住悠悠之口，直接将她纳为了通房的丫鬟，即便小蝶万般不肯，也无可奈何。

这却引起了陆婉依的不满，某日，陆婉依故意与小蝶发生了口角。

小蝶的性子本就任性冲动，禁不住陆婉依的冷嘲热讽，竟一怒之下推了陆婉依一把。

她使出的力气并不大，也没有能将人从距离池塘一丈远的地方推下水去，然而陆婉依却顺其自然的掉进了水里。

这种事，在柳府的时候，柳氏也曾被自己的嫡长姐用同样的方式陷害过。

只是柳父也没有不分青红皂白的责罚小姐，倒是她的嫡母却像一条恶犬一样，指着柳氏的鼻子“出口成章”，咄咄逼人。

结果，嫡母反被柳父训了一通，颜面扫地。

思绪又回到小蝶出事的那日，陆婉依被人从水里打捞出来，尚且奄奄一息。

小蝶迎来的，却是王妃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巴掌。

小蝶当即跪在王妃面前，极力的为自己辩解:“奴婢没有推郡主，没有推她啊。求王妃明查！”

当时正气头上的纪氏哪里还听得进去她的辩解！

“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还有何可狡辩的？”纪氏冰冷的看着她，那双眼神恨不得将她撕碎。

“王妃啊，奴婢真的没有推郡主啊。”小蝶狼狈跪在她的脚下，哭的梨花带雨:“求您饶了奴婢吧。”

“来人呐！”下一刻，就听纪氏轻描淡写的吩咐道:“将这个意图谋害郡主的贱婢给我拉出去，杖毙！”

“王妃饶命啊！”小蝶一听要被杖毙，于是跪着着来到柳侧妃身边，死死的拽着她的衣角，仿佛拽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柳侧妃，看在昔日奴婢伺候您的份上，救救奴婢吧。”

此事的柳氏神色有些慌乱，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小蝶就被两位家丁上前，一人抬着一条胳膊，拖了下去。

良久，不远处便传来了小蝶的凄惨的叫声，与木杖落地的声音混合。

众人都纷纷跑去凑热闹。

有些耐不住腥臭的女眷们，直接用丝帕捂住了口鼻。

甚至挺着个大肚子的罗孺人，仗着自己怀孕，还趁机落井下石的说:“勾引王爷，还谋害郡主，这贱婢啊，真是活该！”

一炷香时间后，小蝶的嘴里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还尚存一息的小蝶，被人用冷水泼了一个激灵，继续挨打，直到小蝶断气为止！

当时那鲜血，就像秋日里，枫叶一样的红！

红的残忍！惊心动魄！

让人一想起来，便不由得打起了冷颤。

小蝶死了，死在了鲜花盛开的夏季，尸体也被扔去了乱葬岗……

夜里，赵孺人当时还柳侧妃身边的奴婢，当她再次经过白天的那眼池塘边时，却无意中听到池塘中央的凉亭里有人在对话。

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纪氏母女。

于是她躲在一片菏叶下，偷偷将她们的对话听了去。

“母妃，孩儿今天也是为了您着想。”陆婉依朝着母亲撒娇。

“母妃知道，但下次不允许了。”纪氏刮了刮她的鼻子，一脸溺宠道。

“那个小蝶是柳侧妃身边的人，她突然做了主子，这里边啊，一定有什么蹊跷？”陆婉依说。

“不管此事有没有蹊跷，也是你有错在先，若母亲今日不下死手将她杖毙，他日对方若逮到机会，将今日之事拿到台面上，到处去说，这有损王府的颜面！”

“孩儿知道了。”

当听到这里时，赵孺人看到两人起身，赵孺人便趁机不着任何声响的，偷偷地离开了此地。

回到茉莉阁，她将此事说与了柳侧妃听。

没多久，柳侧妃就将她送去给王爷做通房丫鬟，给了纪氏一个下马威。

这当然又引起了郡主的不满，这一次不管对方如何对她下手，她都只守不攻，对其一笑而过。

另对方无可奈何。

至于小蝶，她曾也是柳氏的贴身丫鬟，她与自己，彩云，以及她们的明月二小姐（柳氏）四人当年在柳府，如同姐妹一般，直到柳氏出嫁那年，她们三人便一同入府伺候……

这冰冷的王府，将从前的一切都变了……

一想到小蝶死前惨状，柳氏心底也直冒火，这口气，她怎能噎得下去。

她握住了赵孺人的手，对赵孺人说道:“孩子没了往日还会有，哪怕不能再生养，只要你我二人在王府有了立足之地，也还有机会去养别人的孩子！只要这一次能够利用这个孩子给王妃致命一击，让她从此以后，永无翻生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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