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美人图·合3

合•相见时难

那短短的时间，待到洛培风追出去的时候，早已经看不见云离的影子，只瞧见了溪琴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

“我就说让你别耽误我！”溪琴恨恨道。

“我找不到师姐了。”溪琴焦急道，“我追出来的时候师姐就不见了，可是她怎么可能跑这么快，我连她影子都瞧不见。”

“阿离是不是回山上去了？”洛培风问道。

“我去瞧瞧。”语毕，溪琴便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洛培风站在洛府门前，仲夏的夜风吹起了他的衣袖。

“阿离，我是不是从发一开始便不该和你相遇的。”一声叹息消失在了茫茫夜色。洛培风心中却总是有着隐隐的不安，他也唤来家丁，让他们暗中寻找云离的踪迹。

第二日还未天明，洛府门前便撞死了一只蠢鸽子。

那家丁捡起鸽子脚下缠着的纸条一看，赶忙上报给了洛培风。

纸条上只有潦草不堪的两个黑字：未归。

洛培风心下一惊，加派了更多的人去围着这座城寻找云离。

可是夜色寂寥之下，云离仿若是凭空便消失了。半点关于她的消息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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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离睁开眼睛的时候，所见是一片漆黑。

她四肢被束缚，眼睛上也蒙了一层厚厚的黑色布条。回想起从洛家夺门而出的瞬间，似乎后面有人在跟着她，她只以为是跟着她出来的溪琴，甚至还未转过身看来人一眼，便失了意识。

云离又惊又惧，蠕动着身子想要挣脱出这陌生的牢笼。

忽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便是一身熟悉的草药味。

云离呆愣住了，也忘记了想要挣脱的动作。

“别费劲了。”这声音太过熟悉，熟悉地让云离不敢相信。

来人一声轻笑，解开了云离眼上的布条。

入眼的，便是云离想了念了不知道多久的女子。

她的师父，神医。

“师父……？”云离怯弱地开口，她的声音还有些颤抖。

那女子终于是露出了自己的面貌，她眉眼冷冽，一身灰衣，头发有些凌乱，衣裳上还沾了些药渍和血迹。

她的神色冷冷，丝毫没有作为一个师父的柔情。

“师父……你这是为什么要绑了我？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还有师弟师妹他们……”云离鼓起了勇气对上女子冷漠的眼神，问出了她这些日子以来的疑问。

“你闭嘴。”女子一声冷哼打断了她的话语，云离习惯性地止了言语。

“这么喜欢问为什么，去找阎王爷问去。”女子声音冷冷，她拿出了一把沾着血迹的匕首，在云离的手上割出来一道伤痕。

一阵刺痛，鲜血从伤口处溢出，染红了她手上闪着白玉光泽的镯子。

那是在新婚之夜林夫人亲手带在她手上的，那个时候是她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刻，虽然后面发生了无数的事情，林夫人却始终待她极好。哪怕是她那般怨恨，也没有想过把这镯子取下来。

“这镯子倒是好东西，看来你过得还挺好。”女子满意地看着云离手上止不住的鲜血，突然有了闲心去和她话家常：“看来你并没有听我的话呆在山上，这样也好，省得我还要回去找你。”

“师父……为什么？”云离又问了一句，她有些干涩的眼睛已经滴不下泪水，声音却有些沙哑。

“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女子冷笑。

“你要杀了我？”云离似乎察觉出了一丝杀意，她距离那可怕的真相，或许就一线之隔。

“你真就这么想知道？”女子一挑眉，冷哼道：“那我便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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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离的脑海里有些错乱的记忆。

她好像记得，那个大雪纷飞的黑夜。

“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那老乞丐口吐鲜血，双手却死命拽着年轻女子的衣衫，女子怎么拽都没用，她冷漠地一踢，将老乞丐踹出了身边，老乞丐咳了两声便没了声息。

女子正欲拍拍衣袖离去，却见同食了红花毒的小女孩站在角落，怯生生地望着她，她瞧着老乞丐的死亡，捂住了嘴巴却仍旧能听出来几声呜咽。

女子眼睛一亮，上上下下打量了那女孩一遍，大笑着高喊：“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女子带着女孩离去，迎着乍白的天色，老乞丐的尸体在角落里无人问津，渐渐被雪所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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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什么收你为徒吗？因为你就只是我的一个工具。”

云离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神医。

神医倒是没有丝毫反应，继续道：“当年裴哥中毒，我历尽千辛万苦寻找那解毒之方却一直无果，我将裴哥安置在这里已经近二十年。那年我找了那毒，只是苦于没有可尝试之人，这个时候你出现了。”

“不对，准确来说，是你的老乞丐。”

“他衣衫褴褛，穷得叮当响，却带着你这裹得跟个球的小丫头，居然跑到我面前求施舍了。可真可笑，一个乞丐也妄想他人的施恩。不过既然是乞丐，那这命就不值钱，我将那药引放了一些在给他的粥里，你猜发生了什么？”

“呵呵，如我所料，他果然无法承受那红花之毒，不出三秒便倒了下去，可笑的是，他死之前还拉着我求着我照顾你。”

“不过也多亏了他，我才发现了你居然不会受这毒物的影响。呵，我用红花毒混淆了你的记忆，你当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云离啊云离，你可知道你这条命就是那老乞丐换来的，也到了该还回去的时候了，能作为我裴哥的药引，是你的福分。”

云离深吸了一口气，她那些错乱的记忆终于归了位，她有些绝望地问道：“所以，这么些年来，你一直都在拿我试药？”

“不然呢？”神医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不然你觉得我养你这么多年只是为了那一时的善心吗？”

“那师弟师妹去了何处……”

“呵，他们不过是药人。十九年了，我试验了整整十九年，那些人都死了，这一切都该结束了，我的裴哥该回来了。”神医冷冽的神色有些张狂。

“溪琴那个死丫头，要不是她跑了，不过她跑来跑去，也不过是跑到了徐家。呵，徐家的一堆废物，竟连个毒都下不好。我的裴哥早该醒来了。不过没事，正好你在，那就直接进行下一步吧。”

云离却只觉得寒彻心扉。

她已经流不出泪来了，那流逝的鲜血似乎已经带走了她为数不多的意识。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哪怕是云山之上，也都是假的。

一切都能够串联起来了。

云离想起来为什么屋前那一片经久不衰的红花，自她记事以来便没有败过，她的记忆为何总是错乱，那染着鲜血的老乞丐在她的梦中反复出现。

还有，那些下了山便仿佛人间蒸发的伤者。

不仅是她，就连山上所有的人，都只是这个神医的工具。

而洛培风的祖母，那个面带严肃的老者，也不过是一朵花便能轻易带去生命。

她似乎能够闻到风中的血腥味，那些曾经活生生的人，都这样消失在这里。

万幸溪琴不在这里。

云离苦笑着想。

意识将要消散的时候，她想的却是：太可惜了，她这辈子似乎总是活在假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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