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南夏野战军和帝国支援部队打得很是惨烈。他们从来没有面对过彼此，最后南夏野战军以人数上的优势，惨胜收尾，只剩下几千活口，已成不了气候了。女娲星船按照东方海阁舰队的预定航线反向航行，为了避免和南夏舰队撞上，武勇飞得不算低，但依然能闻到地面上被雨水浇灌后战火的气息。

一大早，北冥雪便将大家召集在一起，商讨接下来的大战怎么办，虽然他们的确没有东方铁心那般精通水战，但还是多少会点儿的，能帮多少算多少。至少南宫问天对此表示了肯定。商讨的过程并不顺利。大家都你一言我一语地拼凑着昨日的见闻，黑暗时代遗留下来的产物的强大空前绝后，即使是女娲星船这等神武帝国目前能够制造的最优秀的舰船都不可与比拟半分。

北宫长生坐在首座沉默不语。

一个三齐王的名号，和武灼那生前一句“王佐之才”的评价不知怎的越传越玄乎，加之北宫族的诅咒、审判庭关于虎魄的记载、以及他本人打过的四十余场战役每一场只有他一个活人之类的......总之，今早正式见面时，除却恭谨的行礼纷纷道过一句参见三齐王后，北宫长生总觉得这帮人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端详某个稀奇怪物。饶是好脾性如他，也依然憋着一口气没处发泄。

况且，这吵得他实在头疼。

似求助地望向北冥雪，她也感受到了北宫长生的目光，转而手指轻点额头，与他对视着，眉目微挑。

“你们平时就是这么商量的？半个时辰下来除却争吵毫无进展。”双唇微启， 北宫长生用北冥城军中暗语向北冥雪诉说着自己的不快，在对位的武勇眼里，只是觉得他的唇在上下微微轻动罢了，“你信不信我现在下船随便抓几个民夫都比他们有用？”

“越是少年得志的天才，越容易对自己的信念思维抱有绝对的自信和依赖。你我也逃不出。”

暗自叹了一口气，北冥雪也没精力纠结北宫长生用词的不雅，上船之后她很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只是碍于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宣泄，只得一直憋到现在，“一个智者能统领一群愚者完成一个伟大的目标，而一群伟大的智者在一起只能产生一个愚蠢的呆子。越对自己的理念抱有自信，眼里就越容不下一丝沙砾，爆发争吵只是时间问题，他们算是好的了，只是吵吵而已。”

“这个位置上有濯虹的味道，三师兄的座位？”

“是神雒的。等等——你要干什么？”手指敲击额头的声音逐渐放缓，一缕一缕地将垂发梳过，北冥雪的身体却越来越绷紧。

这小子开始笑了，他一笑，准没好事儿。

“没什么，给他们来点儿三齐王的小小威慑罢了。”随之站起来的北宫长生不算高大，清晨第一缕晨曦恰好从大门垂落，衬得他身后的影子格外高大阴翳，破空之音余音绕梁久久不绝，唇齿间的暗语逐渐转为清晰的话语响彻大厅，“诸位，且静听我一言可好？”

很好，安静下来了。

北宫长生转而又是一笑：“诸位同僚，我等需面对的是南夏舰队。如果我等继续讨论的目标是星舰，或者是继续争吵下去，那么今天这个集会就毫无意义。退一步说，以我个人举例。我的确打过很多仗，但那终究是在陆地上厮杀，如论水战一窍不通。我相信诸位应该大部分都同我一般没有水战经验，这才是我们坐在这里商讨的目的。至少，无论如何，我们不能成为东方姑娘的累赘。”

“.......很好，看来我的话各位还是赞同几分的。”说罢，北宫长生看向眼前由神荼留下的精细地图，手指轻轻勾勒着地图上由东方海阁一路延伸至玉岛国的一条虚线，随后目光定格在同样盯着地图眉头微锁的南宫问天身上，“问天兄怎么看？”

太阳的晨曦这时才刚从地平线射出，印在波光嶙峋的海面上很好看，只是照在北宫长生双手扶在身前的长生司命剑上，反射出的幽暗哑光一瞬间晃得南宫问天有些睁不开眼，随后，才悠悠然地回过了神：“我怎么看？坐着看啊。——好吧，不开玩笑了，为什么先问我？论经验来说，不是应该先问武勇么？他是真正打过水战的。”

“但问天兄了解东方舰队和东方小姐啊。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北宫长生脑袋一歪，在上的右手食指隔着左手手掌轻轻敲击着剑鐏：“我知道的是，预估六天后东方海阁的舰队会和南夏舰队撞上。但在哪开战、敌人多少、我方有多少，恕我直言，一无所知。把我人扔到这里来的二师兄一个字也没提。现在航行路线已经有了，我们也的确是在按照航线反向追踪，不过，要论帮上一把之类的话，我们先得知道东方小姐大概会带些什么人出来才合适吧。”

“也是这么个道理。”

站起身，先是给自己倒了杯茶，温热入口很是畅快，咂咂嘴，南宫问天才徐徐道：“我不知道三齐王对东方海阁了解多少，那就从头说起了，但情莫嫌啰嗦。”

“请。”

“【菠菜蛋花汤的西皮哦，好奇就自己回去翻东方海阁的设定，应该就是18章的样子，不想复制粘贴了，好麻烦的】。所以，请问三齐王，有什么需要我补充的地方吗？”

北宫长生依旧笑着，“谈不上请这一字。刚才听问天兄的一席话，只是感觉东方海阁不愧是四庭柱之一，东方舰队也的确训练有素战功赫赫。只是我还有一处不解，想让问天兄估算一下，东方小姐至多会带多少战舰出来。”

“三百零一艘。简化的说，是八个舰队和其余四艘主力舰，以及她个人的旗舰苍龙号。”

“为什么这次这么肯定果决？”

南宫问天将茶杯放下，右手拿起长棍，指着地图上东方海阁的海岸线细细梳理起来，如数家珍：“东方阿姨手下的十六个舰队是不能动的，倒也不是说不能动，而是没法动，这是十六支防御舰队，从创建至训练至军备，都是以拱卫东方海阁近海为标准铸造的，简单来说，这十六支舰队从一开始就不具备远征的能力。”

“嗯，这个很通俗易懂。”

“然后就是心儿手下的十二支远征舰队了，也就是我们口中的攻击舰队，但心儿绝不可能将十二只舰队全部带出来。首先，十二支舰队的远征消耗也不是没有过，棠海之战东方海阁全部二十八个舰队起航，打空了东方海阁十数年的积存，其中三分之二都是十二支攻击舰队用掉的，这个数据来自神家时候统计录入审判庭的数据，身为审判庭最高审判长的三齐王应该比我们都清楚，能被审判庭录入的数据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被神武帝国认可和接受。”点点头，北宫长生算是赞同了南宫问天的回答。

棠海之战发生时，北宫长生刚刚开始亲政自己世袭的王位职务，其中，九黎王的主要职务是审判庭最高审判长，算是三王之中最重要的职务了，北宫长生第一次参与审判庭的工作，就是棠海之战的复盘监督，所以记得很深刻。

“北宫长生确不喜欢杀人。但一旦有人违反审判庭定下的条例，他的凶残程度连我都感到瞠目结舌，我同他一并执行过一次审判庭的宣判条令，一座王城啊，竟然在他的凶暴嘶吼后无一活口。”那个时候，神荼饮下雪银茶的表情仍有些生硬，“我们现在需要四方国柱，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需要，所以，不要让他在船上找到你们失格的证据。为你们也好，为我们也好，为神武帝国也好。”

又回想起神荼的话了。见北宫长生的目光依旧，南宫问天暗自松了一口气。自昨日神荼在返航之前，不禁警告了自己，还将北宫长生的生平全盘托出，至少在南宫问天这里，对北宫长生的忌惮和恐惧已经攀升到神荼之前。近些年来北冥雪域不断有封侯封王者在收到审判庭的通报后，被举族连封地一齐夷平，这就是北宫长生四十余战的真相。一个活着的真真正正的杀神。

最让南宫问天感到胆寒的，是北宫长生并不听命于任何人，他只坚守审判庭在三百年前，由三位巨头定下的条令。

顿了顿，南宫问天继续说道：“远征舰队全军覆灭不是不可能，南夏也会避实击虚攻击东方海阁本土，战争的走向你我都说不准。退一步来说，一旦十二支远征舰队全部带走，东方海阁本土的防御将会相当被动，心儿不会允许这种事的发生。按照以往她的远征习惯，我估算的是三百零一艘战舰。”

“那也接近八万人，不少了。可以接受。”北宫长生眉目一凝，转而看向武勇，“亲王，我需要你估算南夏有多少兵力和战船。”

“你需要的是兵力，还是人数？”武勇反问。

“哦？愿闻其详。”

“南夏存在奴隶和随行下属这一说，但他们并不录入士卒范围，而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这些奴隶和随行下属又具有一定的战斗力，比普通士卒低不了多少。”武勇毫无畏惧地迎上北宫长生的目光，他并不清楚北宫长生的过去，只是觉得这位三齐王有些喧宾夺主了，“以往云笙完全继承了云策的习惯，循序渐进钝刀子剌肉，和神哲大哥的打法很像。这样对本部兵力的要求和训练水准很高，每次说是二十万、三十万人，其实只有前锋五万左右具有足够的战斗力，剩下的都是一触即溃。然而，现在南夏的盟主是云箜，以往他都不是主将，所以他会带多少兵力出来，还真就不好估算。”

“如果我非要一个具体数字呢？”

“那就按棠海之战的南夏敌舰数量带入计算。云箜一向莽撞企图将对手一次击溃，他甚至可能会将所有战舰和战斗人员压在第一场战斗里。”武勇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反而坐姿则愈发放肆。

“那这场谈话就此结束。”

只是一眼，北宫长生并没有纠结或继续关注武勇，这让武勇觉得自己受到了嘲笑和玩弄，正想拍案而起，却见北宫长生已经朝大门走去：“女娲星船继续朝东方舰队航线反向航行，各人员随时准备进入战斗。我去一趟南宫城，问问亲爱的南宫王，他所答应的龙骑兵去哪儿了。”

说罢，北宫长生竟就那样明晃晃地在一阵闪光后，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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