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密话

失忆的感受，流浪者再清楚不过了。

他也有一段失去记忆的时光，那种空洞的迷茫与无助仿佛持续了百年，直到他在须弥城偶遇了旅行者，在小草神的帮助下取回了自己前世的因果。

  伴随因果到来的还有一个意料之外的家伙——不得不和他共处一室的愚人众执行官，「散兵」斯卡拉姆齐。

  斯卡拉姆齐在床上看书。家中有许多书籍，通俗的，晦涩的，有趣的，无聊的……无所事事的斯卡拉姆齐就靠这些书来打发时间。时间如掌中流沙悄然逝去，不知不觉到了安眠的时间。或许是白天的时光太过漫长，渐渐地，斯卡拉姆齐也像人类一般在夜晚休息。

  他们各自睡一张床，井水不犯河水。在流浪者闭眼入眠的时候，斯卡拉姆齐只是盯着他的后背，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本来还有些困倦的他被这些事情搅弄得毫无睡意。

他慢悠悠地下床，推了推流浪者，要他陪自己说说话。

  “喂，快起来，我知道你没睡。”

  流浪者揉揉眼睛，不耐烦地起身，稍微挪了下地方，给斯卡拉姆齐腾了点空。

  斯卡拉姆齐顺势坐下，侧过脸去询问流浪者，“我还没问你，这次你打算怎么编造我们的关系？和上次一样？”

  流浪者坦然接过斯卡拉姆齐的视线，但眼神颇为无奈，“执行官大人已经声明我是家里的「大哥」，那我还有什么好反驳的。”

  “……不过现在看来，用所谓「兄弟」关系，维系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家」，想想都觉得可笑……”斯卡拉姆齐伸出手靠近流浪者的面颊，试图拉进两人的距离，“你知道的，我和那家伙可没有什么伦理观念……”

  在即将触碰的一瞬，流浪者打掉斯卡拉姆齐靠近的手。流浪者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激动，只得佯装毫不在意的模样，却下意识避开了斯卡拉姆齐的目光。

  斯卡拉姆齐笑道，“这么应激做什么，我又不会图谋不轨。”

  流浪者拽起一角被子，准备躺下，“是么？你怕不是早就有想法了——当初你拒绝倾奇者和我住一个房间，跑来和我这个无趣的家伙共处一室，图谋什么？”

  “……”

  “没有的话就回去，我要睡了。”

  斯卡拉姆齐啧了一声，识趣地离开流浪者的床铺。他瞟了眼被子上方露出熟悉的圆脑袋，那一团柔顺的头发因为翻来覆去变得有些乱糟糟的——这家伙，脱离愚人众之后变得这么散漫。

  “哼，书读多了，反而变成榆木脑袋了。”  斯卡拉姆齐翻身上了自己的床铺，背对着流浪者侧卧着。同一个动作待的久了，他感到有些烦闷想，转过身来，却注意到流浪者面对着自己睡着，在转身的一瞬闭上了眼睛。  “这样有意思？”

  “……睡了。”

  流浪者转过身去。

  “比起这个……这次好好对他吧，重来一次的机会可没有第二次。”

  “知道，我有分寸。”

  斯卡拉姆齐闭上了眼睛。

  …………

  命运是个坏心眼的家伙，它总爱和人开玩笑。

  当倾奇者试图追寻过去，他所探知的唯有一片空白；当他想要着眼当下，过去的残影又会在脑海中游荡，挥之不去。

  没有过去的倾奇者做了一个梦。梦境通常是杂乱无章的，这个也不例外。他看到有人身着白衣，翩翩起舞。他看不清面容，想要接近，却被突如其来的火焰烧成灰烬，化作虚无……在漆黑的空洞中，各种各样的声音朝他涌来，笑声、呐喊声、啜泣声、争吵声此起彼伏……他由此在梦中惊醒。

  他下床穿衣洗漱，迎来了失忆之后的第一个清晨。流浪者和散兵起得都很早，一个坐在沙发上看书，一个坐在窗边发呆。

  困扰的他来到流浪者身边坐下，踌躇一番后将梦境讲给流浪者听。流浪者放下书，沉默了一会儿，直言自己并不会解梦。须弥倒是有很多能人异士，也不乏会占卜的家伙，他建议倾奇者在须弥城里找一找，说不定有人可以帮他追寻过去。

  “我想，梦我的过去有关。流浪者……哥哥，你知道我的过去吗？”

  “……知道，但不多。”流浪者迟疑片刻才回答上来，“我们都诞生自稻妻，但在去往须弥的路上各自分散，直到我们再次重聚。重聚不久后，你就与斯卡拉姆齐置气离家出走，之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

  “你不熟悉须弥，等我找时间带你出去转一转吧，毕竟不能让你独自一个人出门。”

  斯卡拉姆齐在窗边听了好一阵。他笑吟吟地走来，反驳了流浪者的提议，“我记得你今天还要去教令院吧？不用这么麻烦，我带他去。”

  斯卡拉姆齐主动帮助倾奇者排忧解难，让倾奇者也感到难以置信——这位执行官大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热心的家伙。斯卡拉姆齐瞥了倾奇者一眼，对他的反应不甚满意，“怎么，信不过我？打发时间罢了，平时总和这个家伙在一起，无聊的很。”

  流浪者则冷笑着接过斯卡拉姆齐的话茬，“我这么无聊都能忍受这么久，可真是辛苦执行官大人了，也不趁早换个地方。”

  倾奇者看着两个人拌嘴，眼神不知所措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流浪者最先反应过来，这种情形会给白纸般的人偶带来不好的影响，便对斯卡拉姆齐使了个眼色，堵住了他还想要继续反驳的嘴。

  斯卡拉姆齐啧了一声，坐回到沙发上，拿起流浪者看过的书翻了两页又扔到一旁，心里默默记了一笔新账。

  “不必担心，”流浪者看向倾奇者，眼中多了几分温柔，“至少他是你的兄长。”

  倾奇者看了看流浪者，又看了看撇过头去的斯卡拉姆齐，笑着对流浪者点点头。

  没有任何缘由地，倾奇者打心底里信任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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