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龙过境

八百多年前，菲儿变为人形之后不久，救了一只来自现世的史莱姆，就是我和文霞三次遇到的那名行商，娅妮可达。

娅妮可达在那时就已经是一名商人，穿着假皮套，在地狱和现世之间周游倒卖物品。

菲儿一边向她学习经商思想，一边保护她、周游地狱。

就这样过了十几年，娅妮可达因为一场意外冲突而掉入了岩浆湖。

菲儿以为她死了，于是结束了行商生涯，来到甍城成为了“灰户”的头子，开始经营自己店铺。

……

“如果我能再看见她，我真的很想和她说声谢谢……如果没有当初的她，就不会有现在的我。”她说，“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我有点想知道你到底多有钱……”

她思索了一会儿。

“大概有那么几万银币存在首都银行里，其余大多都是各地的债券和股票。”她似乎很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很了不得的事，“总资产大约有一千万银币了吧。”

“娅妮可达是你师傅，她……”

“这很让人惊讶吗？当年的她的交易已经用上了绿宝石……那才是真的难以想象。”她捏着下巴看着我，“绿宝石，那可是绿宝石啊，大块大块的绿宝石被拿来当成货币，你能想象到她到底有多有钱吗？”

“难道……这里的绿宝石价值很高？”

“价值可不是一般的高！”菲儿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又有些危言耸听的意味，小声说道，“一般的绿宝石可以卖到大几百银币，如果有形状好看的，或者有纪念价值的雕刻艺术品，在首都的拍卖会上，上万甚至数十万银币的成交记录也是有的。”

娅妮可达，娅妮可达。

“怎么了？你这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不是被人骗了吧？”她上下打量着我，“难道你身上也有……绿宝石？”

我还没开口，酒馆里的人们突然开始议论起来。

有的甚至离开座位到窗边看着。

……

“又是龙？”

“那么多龙……”

“恐怕东南方向又要出什么事吧？”

……

我挤过人群到窗口，看着天空。

那无数条各色的巨龙，密密麻麻地盖住了地狱那红色的天，冲着东南方向飞去，远远看上去像铺天盖地的蝗虫。

不过其中有一条特别显眼，全身都是纯黑色的……

影龙维鲁嘉。

……

我离开窗边，走回座位。

“我觉得我们该走了。”我说。

“啥？”菲儿看着我，又是那样一副看白痴的样子，“不再住一晚了吗？现在出门，晚上又要露宿……”

“没关系。”我说，“我们在这里多呆一秒，我妹妹遭遇危险的可能性都会增加。”

“说的也是。”菲儿点点头，然后站起身，“那就走吧，我们是来赶路的，不是来旅游的。”

“下一站……去帘导城，据说是著名的‘旅游之城’。”

珂莉和菲儿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

在山沟里的道路上行走着，坐在矿车上的珂莉一直都没有说话。

“你怎么了？”我问她。

“现世……也有那种面包吗？”

“现世这种面包到处都是。”我说。

“我和妈妈……也能吃到吗？”

“那是自然，”我竖起大拇指，“除了那种面包，还有很多你想象不到的美食。”

“那你在这里吃的每一个黑面包……都很难吃对吧？”

“难吃得要死。”

她又不说话了。

……

“傍晚”，我们找到一家驿站，吃了点黑面包，住下了。

那家驿站睡的是毯子，毯子很脏，但很便宜。

……

第二天“早起”，我们到了去帘导城的岔路口。

“你决定吧。”菲儿忽然站在那路标前，看着我，“一边是旅游城市帘导城，一边是矿区城市篝城。”

“帘导城……绕远吗？”我问。

“花的时间差不了多少，如果你在帘导城耽误的时间不长的话——沿着帘导城的主路，你至少要走一整天才能穿过。”

“帘导城有那么大？”

“你以为呢？”她白了我一眼，然后看着去往篝城的路，“顺带一提，去篝城的路虽然稍微近一点，但可能会遇到几个对人类和火元素不太友好的猪人领主，和他们周旋起来有点麻烦。”

“那还是……”我回头看向珂莉，“珂莉，你怎么看？”

“都行。”她没什么所谓地回应道。

似乎对于旅游这件事她并没有什么兴致，她似乎更喜欢和人打架……

这样看来，我们去篝城的路上她也许会更高兴……但那样有危险的就是我了。

文霞会在那种危险的地方吗？

正思考着，我忽然发现菲儿一直看着我。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么？”

“如果……你妹妹不在北方，你该怎么办？”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我希望她在北方，但如果不在，我会一直在地狱寻找——直到找到她为止。”

“如果她被龙抓走了呢？”

“那我就去龙的老家，末地。”我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妹妹杀死过一条火龙，我觉得我也能做到。”

“你妹妹杀死过火龙？”她有些不敢相信，“那可是……火龙耶？连珂莉估计都拿它没办法的……”

“谁说的？”珂莉从矿车上跳下来，“火龙虽然不怕热，但我至少可以变成原形把它压死啊。”

“它可是会飞的哦。”

“那总不能一直飞着吧……”

“那都是纸上谈兵。”我打断了她们两人的争论，“我妹妹虽然打败了火龙，但也是险胜……”

“所以窝囊废你到底决定好去哪了吗？”

“唔。”

……

第三天临近中午的时候，帘导城终于出现在了视野里——传说中的旅游城市。

几乎完全由石英块组成、架在两座大山中间的桥梁之上的白色城市，在地狱里尤为显眼。

城市的石英楼层以七层以下的为主，没有统一的天花板，但是能看到街道和广场，看样子是经过了一番规划才建设起来的。

“我怎么觉得……这附近有点冷？”珂莉抱着自己的身体，声音微微颤抖。她身上已经穿上了我买给她的那套衣服，很合身。

我也感觉到了，靠近壁城和甍城的边境时，地面都会上升到六七十度的样子，如果不穿鞋，踩在上面几秒钟就会变成沙漠蜥蜴。

但到了这边，地面似乎降到了十几度，地狱岩的颜色也稍微深了一些，空气也没有那么燥热了。

对我来说……很舒适。

“习惯了别处的热度，来到就会觉得冷，里面有很多来自现世的生物，这个环境是为他们营造的。”菲儿站在山路的半山腰，拿出一根疣子烟点燃，叼在嘴里，“帘导城在十年前还只是一座建在桥上的小商品批发市场，一场大地震导致附近很多桥梁被摧毁以后，从这里经过的人也就多了起来……于是城市几乎在一夜之间陡然兴起。”

“真麻烦……明明不是这里的人，还要给他们好处。”珂莉撇撇嘴，走到箱子矿车那边，打开矿车，从里面抽出一张羊毛毯子裹在身上，“早知道不来这里了。”

“来都来了……”我苦笑。

“是啊，来都来了。”菲儿掐灭疣子烟，“走吧，我们进城——但愿你找那猪人写的这封信能用。”

……

我拿着信，走到门卫那里。

我瞥见了其中有一个家伙眼眶里的火焰。尽管他身穿着假皮套，我也能看出来他是个凋零骷髅。

他似乎也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接过我的信，交给另一头猪人。

那猪人简单收拾过了一下自己。他脸上没有外面猪人脸上的癣。

“哪儿来的？”猪人问。

“甍城。”

“谁开的信？”

“郑恩·盖达。”

他抬眼看了我一眼。

“郑恩没开过来这边的信，你稍等，我去跟上司汇报一下。”他说完，扭头走进大门。

大门附近也并非空空如也，旁边有一些店铺，卖各种小吃和饮料。

“那边有烤恶魂菌丝。”菲儿扯扯我衣服，指着那边的小车，凑在我耳边说，“你要买点吗？”

“这种小吃小本生意，你可不要再砍价了吧？”

“前提是你请我吃。”

“珂莉！”我喊了坐在矿车上的她，此时也许是因为寒冷而没精打采的。

她从箱子上抬起头：“……中午吃什么？”

“看看情况，”我说，“要是还进不了帘导城，可以吃一些奶面包……”

“好。”珂莉突然来劲了一样，跳了起来，冲着大门走去，“我去干掉那个猪人——今天谁都别想经过这里。”

“喂！”

……

“伙计，”我跟那卖烧烤的、穿着皮套的凋零骷髅搭话，“你认识我么？”

“不太熟悉。”他狐疑地看着我，眼里的火焰旋转着。

我卷起手套的套筒，向他展示了一下珂萝的头发。

“认识这头发吗？”

“……有一丝女王的气息。”

“是的，”我说，“你们的女王复活了。”

但那骷髅却摆了摆手，说道：“我不会给你打折的。”

“诶？”

“就算那真的是我们的女王，”他看着我，声音冷冰冰的，“也没办法解决我现在只能靠摆摊为生的日子，不是么？”

“伙计……”

“我曾是‘反叛军’的一员——那个时候我们曾经是地狱和现界战斗的英雄团，直到她突然消失，我们的队伍群龙无首……是她抛弃了我们。”

我看着那家伙，并不知道该说什么。

“来一块烤恶魂吗？只要20铜币。”

我把钱给他，他给了我两块烤恶魂菌丝。

我站在原地等了大约几秒，但他再也没说话，我只好离开了。

……

恶魂菌丝的味道，怎么说呢，有点像烤杏鲍菇。

有一点点甜味，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珂莉鼓起整个嘴巴咀嚼。

“这么美味的东西……你不这么觉得吗？”菲儿脸上洋溢着吃到美食后才感受到的喜悦，“娅妮可达师傅以前每次经过这里，都要给我买一两块……”

“虽然这味道很新奇……但我并不觉得比我的奶面包好吃。”

“拜托！”似乎打断了她的美妙回忆，她有些不满，“你的奶面包多少钱，这个多少钱？”

“可我以前……”

四周骚乱起来。

……

龙群。

从东南方向飞来，向着西北去了。

“这群龙疯了吧？”

“确实出现的很频繁……嘿！”

“啊！我的菌丝……菲儿！”

“什么嘛，你不是不喜欢吃么？啊呜。”

“那可是我咬过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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