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缇纱很庆幸自己已经让萝丝盯着莉娃去办公室休息,否则恐怕这大清早不出个人命案不算完了。
“说什么呢?”
门被她用脚尖轻轻顶开,在吱呀的门轴转动声中星缇纱端着一大一小两碗药,以及架在那两个碗上面的一个空碗走进来。
她假装没听到刚才这仨人的谈话,可很明显这个试图给温斯基留点面子的做法没成功——那俩男生一看见她立马你哦一声我呦一下地开始起哄。
他俩当然是不敢对着帝姬开黄腔的,但那饱含着“啧啧啧老哥牛逼”情感的眼神是就没从温斯基身上挪开过半分。
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帝姬殿下还真就口味如此独特。这哥们瘦得跟个猴似的,他他他……他怎么就能入了殿下的眼呢?
就这小身板儿,他遭得住几下啊?
“好了,你们二位。”看着这两人的眼神,星缇纱也不恼,“把这碗大的分两份喝了,别老传些有的没的——要是实在精力过剩你俩一会退了烧就过来多学两个字!”
矿场作为以工代赈的工作地点,其以被收容流民为主体的工人之中,有人出身体状况是很正常的事——至少目前为止星缇纱没有哪一天是能够得空的。除了这间兼有仓库、办公室、医务室、留观室等职能的屋子,后面还有两间被空出来用作隔离室。像是之前温斯基高烧昏迷不醒的那一次,就是被扛到了隔离室休息。而在那之后或许是因为逃荒路上紧绷着的弦松下来,星缇纱前脚把温斯基这个重病号的烧退了、梨安娜和克尼塔的病情伤情稳定住,后脚就接连迎来一大堆病号。
幸而——亦或者说是更大的不幸,事实上星缇纱在工作中根本来不及去想太多的——能够在饥寒交迫的条件下活着走到都城的人,一般来说身体底子都还行。
但是也仅仅是底子而已。
长期的饥饿和严寒足够耗尽年轻人的生命,仅有的精力已经在颠沛流离中透支。在这些天里,光是来复汤星缇纱就不知道给人灌了多少碗——这是急救的中药,眼看着人翻白眼大汗淋漓有出气没进气了,那就是中医所说“阳气”已经控制不住往外流失。“阳气”没了那人就没了,可这种情况看着人就要蹬腿了要再调动身体机能产生“阳气”很明显根本来不及——即使来得及,那也需要物质基础!可这种情况的病人难道还能吃的进去东西吗?所以紧急情况下唯有先用药将仅剩的阳气给收敛回去,把命保住了再谈其他!
这些天每一次撬开病号的嘴灌药,前世瘟疫时那些死尸相藉的场面就会在星缇纱脑海中不断闪回,那种一旦爆发就无法挽回的恐怖,让她仅仅是想起来就会控制不住地发抖。
……必须得加快步伐。
在异世界,人们会用口罩来做最基础的瘟疫防控。可是那种在异世界即使零售也就六毛钱人民币一个的一次性口罩,其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中间的防护层,其成分是从那种叫做石油的矿产里石油里提取出来的。也就是说,如果没有石油开采石油化工的工业链,根本不可能制造出那种口罩!
石油开采……星缇纱在心里叹了口气,苦涩的味道似乎都蔓延到口腔。且不说歌秋罗有没有地下石油储藏,即使有,其探测和开采对于此刻的歌秋罗而言也是无异于痴人说梦。华夏国一口油井打下去那就是几百上千万人民币啊!按照物价换算过来,就是把歌秋罗整个打包卖了也撑不住打多少石油井——更不用说他们还没有技术和设备!
纵使口罩可以用最简易的办法——六层纱布叠在一起来制作,可如星沙前辈说石油终究是工业发展的血液。按照现在这种速度,歌秋罗要到什么时候才能……
“星……咳,帝姬殿下。”
少年发了半个音节就紧急刹车,干咳了一声换了称呼的发言,打断了星缇纱的思绪。
“抱歉。”星缇纱这才回过神来,轻轻叹了口气将药碗递给了温斯基,“我走神了。”
而这个短暂的小变故却是早就把医务室里另外两个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只听得一人凑过去语气里满是惊诧:“我去,刚才那小子想喊殿下什么?!殿下——殿下居然还一直看着他!”
“嘶,得是简称吧?”另一个人也是对温斯基惊为天人,“我听说过即使是贵族之间也不一定会让别人直接喊自己的简称——我的妈呀!”
“可是昨天他们不是说殿下都要跟北境哪位伯爵家的老爷订婚了吗?这就要结婚了殿下还这么急干啥?”
“你懂个屁,说不好就是因为这个!侯爵——北境侯爵那不就是萝丝小姐他们家吗?你看看萝丝小姐的个子就知道,他们家的人那能是殿下喜欢的款吗?这到了眼前的菜还不赶紧吃,一会儿订婚了不就没机会了?”
“啧,说的也是。”那男生想了想又极为不服气地摇了摇头,“没想到殿下竟然喜欢这种可怜兮兮的货色,早知道我也——诶等等,谁说订婚了就不行?你不知道那位雪蜜儿公主殿下是……”
“咳!”
你是傻子吧——另一个人瞪着同伴:帝姬殿下还在这呢,你小子就搁这大大咧咧要拿她妹妹开涮,多少是胆子大得有点没边了!
即使是帝姬殿下宽宏大量——以及咱俩这个声音大小殿下离这么远也听不见,你丫也别越说越来劲把殿下当空气啊!
然而其实星缇纱听得见。
魔法师的五感比普通人敏锐得多,而且帝国平民们喜欢拿皇族绯闻开涮也不是什么秘密——当然,胆子大到当面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很明显星缇纱并不打算说些什么,相反这二位烧还没退鼻子还塞着,就有闲情逸致在这八卦她,反而让她放心了些。
有精力扯淡是好事。
尽管昨天晚上的事情确实是个不小的意外,可她和沙克德订婚的事情即使传出去也不要紧。到此刻为止,皇帝肯定早已和文官乃至教会在朝堂交锋了,矿场这里即便传出去也不会造成任何与泄密有关的后果——甚至可以在检测矿场是否有他人眼线的同时,继续塑造她“没脑子帝姬”的形象。而至于莉娃……
星缇纱叹了口气,莉娃现在估计正在办公室里抹眼泪呢。
昨天的事,若是在其他人看来,估计会觉得帝姬殿下是各打五十大板——尽管她是抓着莉娃和茉妮尔的手大声宣布了不同的责任划分和处理结果的。
也罢,思想改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现在好歹已经掰正了一个温斯基,再接再厉就是了。
看着几个病号喝完了药,星缇纱收了碗。走到门边忽然发现数不对,遂回头:“温斯基,你没吃早餐?”
“禀告殿下!他一觉睡到刚才!”
星缇纱话音未落那个绿色头发的男生立马抢答,说罢他一双银灰色的眼睛那是半眯微斜着将带着看八卦意味的目光斜到了温斯基的方向上。
“是啊,我俩看他累着了刚才打饭就没喊他!”
“那行吧。”星缇纱很明显听出“累着了”几个字被这男生加重了语气,“我也没吃,温斯基同学你是跟我过去还是怎么样?”
“我……您等一下,我跟您过去吧。”
“卧/槽/卧/槽!”那俩男生登时来了兴趣,“这这这——约会!这是约会吧是吧是吧!”
“等等不是说殿下还没过十四岁吗,这小子昨晚上岂不是犯了……”
“闭嘴,殿下说行那就行!”
殿下说行那就行?
很明显,食堂打饭的这位大姐并不同意这个说法。
温斯基感觉她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扫了几个来回,然后才一脸不屑地把粥舀到了他碗里。
“开玩笑吧,就这么个瘦猴?”温斯基刚转身要走,就听到这压低的议论,“殿下可是魔法师,就他这样子能让殿下满意?就算是在下面……”
“什么‘就算’啊?肯定是的啦好不好。你是没看见,昨个儿晚上萝丝小姐找人的时候,一开门看见那家伙,黑灯瞎火的这小子被殿下抱着在殿下怀里都哭晕过去喽!”
“什么啊?自己爬床居然还哭,是不是个男人!要我是男的,能和殿下睡一晚上我都能乐死!”
“切,你懂什么,人家可不是你这种就会傻乐的蠢东西!人家那是知道殿下就喜欢这样!”
“得了吧,你这个马后炮!说得好像自己早就知道一样。”
什什什什什什什么啊!?
发烧烧得一脑袋浆糊的温斯基本就因为昨晚上得知的一切而心神不宁一团乱麻心思根本不在周围人身上,因此此刻才注意到其他人的意有所指居然还比之前升级了一个程度——甚至连体位都给他编排出来了!
农奴出身的温斯基又不是贵族大小姐,自然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这无疑是让他混乱的内心变得更加不平静——星缇纱是神色如常,可……
他该怎么办啊,谁能告诉他他到底应该怎么面对这个帝姬殿下?敌人?东家?可是哪里会有人对自己的敌人对自己——用大圣女的话来说的,剥削的对象,去说那些话呢?
您明明……明明……
“温斯基,发什么呆呢?粥都冷了还在那罚站自己啊?”
星缇纱拉开条凳的同时回过头,那一刻温斯基看到日出东方从她的方向抖开了绚烂的朝霞。他看到她的麻花辫搭在翘着洁白飞袖的肩头,看到她的睫毛她的长发上笼罩着这朝阳为她披上那柔曼的轻纱。
“过来啊,吃早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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