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初春冰面一样,稍重的爱意都承不住。我感受到他在越来越厉害地压抑自己,手上肌肉紧绷却没有力道落在我身上,像手臂和我之间隔着当年那数道铁链。
但想来很抱歉。他都快要在感情中淹到窒息,可我出了神。
我在他怀里贪恋源源不断的暖,脑海里却全是老道的模样。他赴死时脖子喷出的血。我身上无处不浸着他的血,洗是洗不掉的。
要说对老道有多么浓厚的负罪感,是假的。重生的喜悦强悍得像毒品,该盖住的,不该盖住的,我只能留住浮在理智上的一层愧怍。但他就是我与彻底解脱之间的堤坝。瀑布泻下去才是自由。
我努力地回忆,最终全部记起他生前和我说的那些话,在心里一遍遍思考。
明显,是他把我从幻境里救了出来。先前我只知道身上的东西会折磨我,但没想到会将我放进一个细心编排过的幻境。
它们想杀死我太容易了,我本就是去送命的。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如果没有老道的凭空干预,我沉入幻境之后会怎样?总之不是死那么简单。
“我只是维护我该维护的”。
他要维护什么?
我就是有种直觉,老道的事会是我宿命的最后一环。因我而死的数不胜数,但如此直白的为我而死的,他是第一个。
我还不能得到真正的安稳。也许老道是又一个把我拖入漩涡的引子,但最后这一步我必须走。我对生命的观点毕竟已被扭曲,但单凭曾经的三月为我剩下的半分纯粹,我也不能背着这样的债,冠冕堂皇地活下去。
我过了很久才从他怀里直起身,摘院里的桃花一样轻手轻脚摘下他的墨镜,凑得很近,鼻息交织,赏画一样直直凝视他的眼睛,微笑在脸上荡开。
“好看。”我说。
他跟着笑。
他的眼睛没完全恢复,比常人浑浊些,但瞳孔里那层不正常的色泽已消失,像镜子除去了塑料膜,映出床边花瓶里的玫瑰,映出我。
他笑着,目光又慢慢下移,拉起我的手,视线落到我手腕上那道刀伤上。他指尖在结痂周围的皮肤上,羽毛一样轻轻摩挲,我被抚得很痒,但一点都不想躲开。
他声音里褪去半分笑意,方才那种冷就回来半分。
“拿你换的。当然好看。”
我再无话。索性信徒一样倾身,藤缠树枝般吻他的眼睛。
自此我的黑爷又回来了。像前几日的别扭没发生过一样。吴邪再来的时候黑瞎子正坐在我床边削水果,边喂我边说说笑笑。倒不是他真的放下了,起效的仍是心疼。
吴邪当时面上不显,结果黑瞎子出去接热水,他才悄悄凑过来问我,是不是给黑眼镜下蛊了。
我笑得直弯腰,说是,下蛊了,三生不解的情蛊。
从我醒来,我没有见到过张起灵。他回张家去给我寻药了。其实我身上没有重伤,他是担心我身体损耗过大坏了根基。果然几天后,他人不见影,却有张家人来了,带着药包,说都是族长亲自包好,差他们送来的。
也好。如果立刻就见到他,我也不知怎么面对,见他时心里怕是只有他长跪的场景。
我一个个药包打开看,丸药草药什么都有,看上去都是稀罕东西,闻起来就苦,有些甚至是酸臭的。可我一拆其中一个药包,竟从包装纸里掉出几颗大白兔奶糖。
我的力气支撑不了反应速度,慢了一步,一伸手没接住,它们白净圆乎乎地滚到地上。
我几乎能想象到张起灵从兜里掏出大白兔包进药里时,身旁的小张们脸上崩裂的表情。
我有些艰难地弯腰捡起奶糖,放在手心看了一会儿那兔子花纹。最后慢慢剥开一颗放进嘴里,奶香盖过满口的酸苦。
原本想顺手扔掉糖纸的,结果想了想,又从垃圾桶边收回手,叠了叠,几只小兔压在了花瓶下。
糖纸被玻璃盖住,从瓶底变形成几抹白,透出来映在花瓶内的花茎上,衬得枝头几朵玫瑰艳得要滴血。
那估计是整个住院区唯一几朵红玫瑰,黑瞎子带来的。没摘净枝叶和刺,绿得红得都灼眼,一众康乃馨百合中,只它们野气十足地立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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