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除吴邪的讲述外,还包括我的一点揣测。我想,我算活着的人中最可能看清他们心中所想的人,所以事实应相差不远。
黑瞎子是在我进十一仓七小时后醒来的。
他睁开眼睛坐起来,刚习惯性地想拿床边的墨镜,显然立刻发现自己眼前已是久违的清明。
胖子一直守在门口,听到声音就站起来,但看着黑瞎子,皱着眉没说出话,只是默默用身体挡死了卧室门。
黑瞎子发现了他的动作。又感受到脖子上的刺痛,一摸,触到自己颈侧很深的咬伤。他抬起头目光又略过胖子向外一看,没有我的影子。
以他的聪明,发现自己没死且保家荼仙消失,应该只用那一瞬就猜到了我的目的。
黑瞎子站起来,一步步走到胖子面前,开口第一句就是低声问,“她在哪儿。”
胖子知道自己骗不了他,所以不答话,只是在原地站着没动,任由他逼近到呼吸都感受得到的距离,才被他的神情弄得一愣,轻声说:
“你还是相信她吧。她有她的道理。”
“她在哪儿。”黑瞎子又问,神色像刚被泼灭的篝火,无望又灰烟四起。
“我答应她了,什么都不会说。”胖子答。
黑瞎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带着嘴角明晃晃地弧度突然用力一推胖子,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黑瞎子一步步往外走,盯着胖子的脚,气场变换得突然,胖子咽了咽口水,没再上前。
“云彩还在家?”黑瞎子笑着问。
“她不知道这些。你不用去问她。”
黑瞎子低着头又一抬眼,已经不复诡异的瞳孔直直凝视着胖子。
“胖子。告诉我。不然三月要是死了,你也再不会知道云彩在哪儿。”
“你他妈疯了!”胖子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难以置信地吼出声。
“如果她出事,那我就是疯了。到时我什么都做得出来。”黑瞎子的声音反而越来越平静。
僵持了不到十分钟,云彩从外面回来,被黑瞎子一转头看她时像虎豹一样的眼神吓得一口气吸不上来,眼眶顿时泛红,手里的东西掉了一地,满屋脆响。
胖子看着慌神的云彩,知道自己本来也瞒不了多久,最终捂着脸妥协,口中刚说出个“十一仓”,黑瞎子就转身去衣帽间拿出那把黑金短刀,然后夺门而出。
胖子追出去,在门口听见黑瞎子边走边打出一个电话,接通后只说了一句:
“去十一仓。她想替我们死第二次。”
我们到十一仓后不久,吴解霍三家能算得人物的好手都尽力调来了部分,足有三四十人,加上十一仓的看守,聚集在十一仓大门口。
十一仓上下高度警戒,没外人会相信,仅为防两个人。
黑瞎子到时是深夜,毫不避讳地反手握着刀出现在十一仓门口,半步都没停顿过,一句话还没说,一脚踹翻冲上来的第一个要拦他的人。
其他人见状,立刻围过来,黑瞎子一转刀,腿横扫的同时刀柄往身后袭上来的人心口一顶,又倒下三四个。他仍不停步,迎着人群往里走,所过之处地上被捂着痛处的人铺满,留下不断叠加的呻吟声。
几家的好手被吩咐过不能下死手,但在留手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是黑瞎子的对手,根本无力阻挡。
可黑瞎子已在缠斗中被消磨理智。不到一小时,下手越来越失分寸,外面已没几人站着,地上躺着的哀叫声连成一片,像蚁穴冲毁后的满地蝼蚁,听得人心底发凉。
就在又一批人从十一仓里跑出增援时,黑瞎子又突然开始笑,随后拔出刀,刀鞘被他一发力砸在地上,落地一瞬间近乎摩擦出火星,一声刺入耳膜的响声,随后刀刃横在面前。
再不打算收刀的架势。
门口有监控,里面的人能把这些看得清清楚楚。其中一个解家的人手里拿着对讲机,黑瞎子的刀出鞘后,里面传来一阵“滋滋”声,紧接着解雨臣有些无力的声音:
“他真疯了。都让开吧,别连累你们。”
众人面面相觑,不再上前。
黑瞎子听到,大步走过去,一把夺过那人手里的对讲,按下按钮,身上已经带了伤,声音带着气喘,低哑得仿佛是来索命。
“她在哪儿。”
对讲里再没有声音。
黑瞎子停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继续对着对讲说:“你们为什么瞒着我们帮她去送死,我能猜到。但吴二白不是重这种义气的人。为什么会冒险帮她?她怎么威胁了他,是不是?”
说完,他把对讲从嘴边拿开,还是带着笑容仰头,看向门口的摄像头,和监控后的数双眼睛对视。
“吴老二,我那丫头快死了,她不能再做什么。但别忘了我可以。告诉我她在哪儿,否则她的威胁,我翻倍兑现给你。”
黑瞎子突然扯住方才拿对讲机的那人的领子,把他提起来用手臂锁住喉,刀尖抵在他大动脉上,低低笑着。
“你愿意的话,就从现在开始。我染红你的十一仓。”
那人的呜咽他充耳不闻,一动不动,面对摄像头,静静等着。
“向东走到尽头,然后向南六十米。找到标示,需观测危险品库房107号。”
对讲里传出吴二白的声音,还有吴邪被埋没的制止声。
黑瞎子把对讲往地上一扔,拿刀在门口的墙上刻下一串符号,随后头也不回,迈步进门朝东走去。
监控显示,就在黑瞎子进入十一仓后一小时左右,张起灵也出现在门口,身后竟跟着那个乐颠颠的老道。
关于这一段,我事后去问张起灵,他当时是如何接触到老道的,又为什么会带他一同来找我?
他竟回答,那时候他无心注意别的,不知这老道是何时跟上的他。老道是突然出现在路上挡在他面前,和他说他能救我。
是什么样的心境下,才让他这样习惯性警惕的人无心注意别的。
我的生死原来已是能扰乱他百年来冷静的事。张起灵从不会把这类感情浮于表面,所幸,我总归明白。
“那带他来,总要有个理由?”我当时缓了一会儿,才又问。
他只是看着我的眼睛,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他说他能救你。”
“那就是个陌生人。总不至于他说了你就相信。”我回。
“我看得出他不一般。我只能信,因为我没能力救你。但如果那人有歹心,”
他竟一顿,才又继续,“我一定能拦。”
“没能力”,这种描述从他口中淡淡地说出,竟给人一种悲痛感。像万年的雪山突然告诉你,他抵挡不住融化了。
还有最后一句,我几乎能通过他当时骤然变冷硬的眼神和语气,将他不会说出的结尾补充完。
他一定能拦,就算付出一切也能拦。
我的满腹疑惑那时几近被他一个眼神融尽了,又是良久没说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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