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不觉得有办婚礼的必要,我们之间不需要靠任何仪式来联系。但黑瞎子不同意,说他就算站在娘家人的立场,也不能让我不明不白的就嫁了。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答应过我的。
也只好由他。
黑瞎子甚至真的打算过为我弄套满绣朝服作嫁衣,被我拒绝了。一是样式太过繁杂隆重,二则,真穿朝服,他当天难不成要穿龙袍娶我。不知道还以为他这曾经的王爷想复辟大清,想来实在有些滑稽。
最后还是决定办中式婚礼。他说既然不要朝服,那就要做一套能配得上我的凤冠霞帔。
当时从苗疆回到雨村,黑瞎子刚进门就宣布了我们要结婚的消息。照理说这完全不意外,可其他人都表现得很兴奋。胖子当即挨个打电话给北京那边,五分钟后,秀秀的电话就又打到我手机上。
电话和面前的贺喜声交和着响,耳边一时被他们带笑的声音灌满。
我们开始一起准备。解雨臣本来问要不要在解家名下的酒楼办酒席,把吴解霍家有头脸的人都请来大办一场,被我们谢绝了。
一路走来已经太过轰轰烈烈,到如今,只想让一切都平静些。所以婚礼的地点就定在雨村的小广场,吴邪已经和村长商量好。
时间还很充裕,所有的准备都可以一点点进行。云彩和秀秀从听到消息那天起就开始给我发各种婚庆装饰的淘宝链接,我实在看不过来,就说她们帮着挑一些就行。却没想到秀秀二话没说买了一堆东西寄来雨村,快递盒都快堆满小院。
我打电话告诉她场地不大,买太多也用不上,让她别再破费了。
“姐,你不明白,”她当时在电话里笑着回,“我如今全身上下都牵扯着霍家的利益。我不想把自己当个商品一样嫁了,打算这辈子都不结婚。所以你至少让我参与参与沾沾喜气。给你买这些我很开心的,我可是为了一己私欲,你得满足我。”
我就此没再拦她。我们这些人里,身不由己的已经太多。
从场地布置一直到床单被套,具体安排起来很琐碎,但我其实没有操什么心。这些朋友真心地为我们能走到这一步而高兴,争相忙里忙外,倒让我和黑瞎子有些无所事事了。
我对婚姻并没有多少憧憬或紧张。我们的感情受过的锤炼不是普通恋人能及,所以夫妻只是个名称,不论结不结婚,相处方式都是一样的。
我们甘愿为对方付出的甚至不止生命,所以从未担心过会被柴米油盐磨淡感情。至少我能肯定,我与他之间已不会被任何事物动摇。
但身边人带来的气氛,依然让我有种被包围在温热蜂蜜里的感觉,当真像个窃喜着等待出嫁的年轻姑娘了。
二月底的时候,一个很大的快递箱被放到门口,收件人是黑瞎子。他打开时我凑过去一看,发现里面大部分是保护货物的气泡袋,层层裹着几个很精美的礼服包装盒。
“去试试。”他把四五个包装盒拿出来叠在一起,笑着往我面前一递。
我这才反应过来,那是我的嫁衣。
我摇头笑笑,接过来后被他推进衣帽间。所谓衣帽间就是家里的空房间改的,我们都没有太多衣服,那里实际上的用处是在衣柜的夹层里藏曾经用的武器。
布料里绣了金线,打开盒子的那一瞬,夺目的正红光泽就扑面而来。
我一件件展开来看,发现这套衣服做工极精美,且融合了不少朝代婚服的样式,又不过度繁复,集华贵和大气于一身。
除了布料上的暗纹,基本没多余的装饰,只在霞帔上刺绣了一个凤凰图腾,图样丝毫不俗气。霞帔很长,任何地方一动,金线就流光溢彩,像凤凰已要飞出红绸。
最高的一个盒子里装着一个头冠,镂空缠丝的工艺,一看就是手工做的,非常精致。
这样一套婚服,从前的皇后恐怕都是穿不上的。黑瞎子这回是下了血本。
这时候门外的他突然敲了敲门,和我说:“丫头,你待会儿试完合适就脱下来,我先忍着不看,等到当天再饱这眼福。哪儿不合适再寄回去改,时间够。”
“随你。”我笑着回。
穿完一整套衣服用了些时间,我理顺霞帔后转身看了眼全身镜,满目是灼眼的红。
我没想到自己会联想到这些。但一时间,我竟真像是看到了幼年记忆里一身红衣在林中起舞的娘。
我的回忆已经无法承载她的面容,唯一清晰的就是那个伴着深林旋转的红色身影,像高山上被风拂过的虞美人。
这时黑瞎子又敲了敲门,“穿好了?”
“嗯。”我回过神,答道。
“算了,我改主意了。进来了啊。”
“某人还真是半点原则都没有。”我其实早猜到他不可能忍住,听到开门声,微笑着展开手臂慢慢转了一圈。
“原则这东西,我从来也没……”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我回头看去,发现黑瞎子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目光完全凝在我身上,手还扶着门把。
他就那样盯着我看了小半分钟,终于回神,又故意做出副为难的表情,“完了。”
“怎么?”我乐得陪他演着玩,顺着问。
他走过来伸手一揽我的腰,把我拉过来和他身体相贴,“我突然特不乐意让你婚礼上穿这个,全给别人看了去。哎,要不我俩到时一人套个红衬衫得了,免得你这漂亮得让人喘不上气。”
“说不能马虎的是你,现在不乐意我穿的还是你。”
“谁叫我娶个这么好看的媳妇。行了,说着玩儿的,你喜欢怎样我们就怎样。”
我垫脚轻轻亲了他一下,“那就出去。我换下来了。”
“遵命。”我每次主动亲他他都会变得心情很好,又笑着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离门口一共就几步路,他又回头看了我几次,直到我出言赶他,他才终于走出去关上门。
结婚请柬也是黑瞎子亲笔写的。他太久没拿毛笔,为了写得好看些,还提前练了一上午的字。
他这样的人,也就练字的时候能把身上那股混不吝的气势收起来。端坐在书桌前时,倒真有些像贵族少爷了。
其实一共也不用写几份,我们只请了这几个朋友,还有吴家几个相熟的伙计和长辈。这种时候才如此明显地看出,所有人中身后还有家人的,竟只有吴邪和我了。
一晃就到了三月十四,当天的雨村阳光普照。门口的老桃树熬过了冬天,竟真结了几个小花苞,一抬头就能看见它们粉粉嫩嫩地挂在窗外,十分应景。
没错,婚礼选在我生日当天。
秀秀不放心这边的化妆师,来雨村时带着一整双肩包的化妆工具,亲自给我化新娘妆,那天早上六点就把我按在了梳妆台前。
我们设计的婚礼流程简单至极,所以打紧的事就只有装扮我。我能轻易地把自己变成别人的样子,但对于怎么把自己这张脸化好看,确实研究得少,便只能秀秀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停地睁眼闭眼,抬头低头。
秀秀边化边笑着揶揄我,道上声名赫赫的杨淳,竟也沦落到对她言听计从了。
一化就化了几个小时。云彩在身后为我盘起头发,再戴上各种首饰,最后是那顶头冠。
所有妆发完成,我站起的那一刻,清晰地听到屋内所有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她们连夸赞都一下子没能说出口,我独自走到全身镜前一看,自己甚至也稍微惊艳了一瞬。
这时才发觉,我竟真是个新娘了。
我知道我是好看的。这不是自夸,而是从前常要利用这张有欺骗性的脸去达到目的,我必须对自己的外貌有客观评价。
而今天,是我多年来见过自己最漂亮的样子。现在我对整场婚礼最大的期待,是黑瞎子看见我第一眼时的表情。
我走到屋门前推开门,阳光透进屋内,给一袭嫁衣镀了层金边,一时间金红交织。迈步时不用低头,我都能看到金线在柔和地闪耀。
外面的人竟也如出一辙地倒吸了口气,吴邪和胖子说不出别的,开始低声爆粗,被身旁的解雨臣笑着捂住了嘴。
原本我以为以他们几个的性格,此时至少会过来和我这个新娘子插科打诨几句。但竟一个都没有,他们甚至退远了几步为我让开前路,好像我已成了什么碰不得的名瓷。
直到胖子走过去打开大门,乐队的吹吹打打和着人群的喧闹顺着门缝溢进来,声浪将门推到大敞。
一身深蓝唐装的张起灵同样什么都没说,走过来轻轻挽住我的手臂。我本来不紧张,但感受到他挽住我的那一刻,才觉得自己彻底安定下来了。
我侧头看着他轻笑了笑,他便带我从面前占据大半视野的红中穿梭而过,走向锣鼓喧天。
就是这样。没有婚闹,也不遵任何规矩习俗,全部的流程只是由我的亲人,亲手将我交给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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