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四）愿逐月华

两人并排靠在石道的墙壁上，苏万毛骨悚然地看着身边人那玩世不恭的表情在一点点褪去，显现出严肃。

“我是我们这个家族最后一个人了。”黑瞎子说，“实实在在的最后一个。”

疼痛让他没力气去维持疯疯癫癫的脱线状态，说话的声音也没什么力气。

“你是要留个种吗，我没那个功能。”苏万被他的神色吓到一下，咽了咽口水，只得故意搞怪。

“去你的。”他笑着骂了一声，苏万这才稍微放松些。

“那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我还没说完。我是想说所以我死前唯一放不下的，只有一个人。”

“谁啊？”

黑瞎子没回答，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们三个小时之后就上去。按我说的，你唯一的出路是黑色的帐篷。我会想办法让他们的注意力全部在我身上，你如果运气好能够进入那些黑色帐篷，你就安全了。里面会有人接应你。”

“又是谁啊？”

“不知道。”黑瞎子答。

“那你怎么办?”苏万接着问。

黑瞎子看了苏万一眼，“先让我说完吧。我希望你能脱身，如果你安全了，就去帮我办一件事情。”

黑瞎子把自己的眼镜摘了下来，换上一幅备用的戴上，把它递给苏万，“这副眼镜送给你，去把它修好。你可以在眼镜的边框看到一行小字，这是这家店的名字，在北京。然后，每三个月都要去那家店把它清洗一次。”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只要这么做就行了。”黑眼镜摸了摸口袋，想要找根烟，没有如愿。

“答应我，这件事上绝不能忽悠我。”他收回手轻叹了一声，“你们这些小鬼都不靠谱。”

苏万点点头，不再说话。

“你去到眼镜店后，再帮我和里面的人带句话吧。”良久，黑瞎子突然说。

“你说。”

“就和她说，好好活……不，不行。”

黑瞎子又笑起来，虚弱到气声已盖过笑声，隔了一段时间才继续，“就和她说，愿逐月华，流照君。”

苏万点点头，“春江花月夜啊，我记住了。这是什么暗号吗？”

“酸诗而已。”

四周的腐臭并没有因为安静而停止挥发，空气逐渐稀薄，臭味像经过压缩，越来越浓。他们并排靠着，只能听见黑瞎子不平稳的呼吸声。

苏万终于像下定了决心，摇摇头，把眼镜又还给黑瞎子，说：“你看，你还有放不下的人，那拿你的命铺路，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不如让我来想想办法，把我们两个都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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