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1。“白衬衫看清了纹身,朝她鞠了一躬。
“卵”,纹身,盲区,蔷薇工厂,一切都是在创立初始就联系在一起的。所有“卵”的纹身都是用一种特殊颜料绘成,平时不显,而进入盲区后经盲区眼镜过滤就会散发出荧光,这样所有他们的人都能精准确定对方身份。
“我有名字。别这么叫。“杨淳垂下手臂轻声道,语气里却没多少责怪。
白衬衫这才直起身来,看清她右半边身体的伤口后却不禁皱了皱眉。她快步朝杨淳走去,蹲下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伤口发炎了,您在发烧。”白衬衫收回手,看着她道。
“我知道。”杨淳还是保持着微笑,说话声音虚弱,显得流水一样随意温和:“你家主人先前说我高估自己的身体了,我还不信。现在看来,真不能不听医生的啊。”
白衬衫忍了忍,可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道:“您失血过多,坐在那儿几天水米未进,现在又在发高烧。您已……您打算怎么对付外面的人?”
她原本是想说杨淳已经快不行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正是这样我才能对付她们。我得先把自己的命耗掉大半,给它腾位置。”她答道。
它?什么东西?听完这话白衬衫的疑惑更深,但杨淳只是幅度很小地摆了摆手:“太复杂,我懒得解释了。到时候会知道的。”
白衬衫只得点了下头,没有再问。
“坐下歇会儿。”杨淳又指了指身旁的地板:“我刚打完药,离彻底起效还有一会儿。”
白衬衫犹豫了一下,有些僵硬地坐在了她身边。
“陪我聊聊天吧,我好吊着这口气。”杨淳侧过头微笑着对她道,用的是饭后闲聊的语气。
要不是刚看过旁人顶着这张脸做的事,白衬衫从这个视角看着她毫无攻击性可言的侧颜,一定会觉得岁月静好。
这种境遇下,白衬衫想了好久才找到话说:“影子很强。我们的人大约不剩几个了,但大部分尸体都已经沾上您的血。计划没走偏吧?”
杨淳的声音太柔和,弄得她也不禁跟着放软了语气。
其实这些话似乎已没必要说,看到杨淳的状态时她就已经放弃希望了。这样一个站都站不起来的人,想将外面的影子斩杀殆尽简直是妄想。
“没有。让我活到现在,你们的任务就完成了,剩几个都没有意义。你做得很好。”她回道。
“14。”过一会儿,她又叫了她一声。
“嗯。”
“跟你说实话,我其实还是有点乱了阵脚,才一发疯把自己弄成这样。这一点上,外面那些人的目的达到了。可她们敢伤我的家人,我没法不乱。”
白衬衫不知道怎么答话,半晌,只得又“嗯”了一声。
杨淳竟给她无话可说的窘迫样子逗笑了,凝视了她的眼睛一会儿,道:“把面具摘了吧。至少最后你是为自己去死。”
为自己去死。
这句话似乎太奢侈,白衬衫闻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定定地看着她,对方也只是含笑与她对视,直到她回过神垂下眼睛,答应她一声,撕下了面具。
杨淳端详着她真实的脸半晌,闭上了眼睛靠在墙上,说了句:“还年轻啊。”
白衬衫听出她的声音在慢慢虚弱下去,还是回道:“二十六。”
“这个年纪就跟了你主人,后悔过吗。”
“绝不后悔。”白衬衫的语气立刻严肃下来。
“别紧张,开玩笑呢。”杨淳笑着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要不是她连抬手都很费力,白衬衫都快觉得她们真是在清晨的公园长椅上说闲话。
白衬衫隔了一会儿。看着她阖上的眼睛,担心她就此睡过去,喊了她几声,却只得到轻得能被风吹散的一声回应。她又紧攥了一下杨淳的手,对方才看着清明了些。
她为了让她维持清醒,继续道:“您想知道我怎么当得卵吗?”
“你说。”
白衬衫定了定心神,继续道:“我十九岁那年被人侵犯了。那人把我关在配电间里折磨了两天两夜,被发现时我只剩下一口气。最后我还是被救了回来,从此失去生育能力。对方背后有势力,最后他判了罚款和十五日拘留,我以卖淫罪进了监狱。也就是说,当我还躺在ICU病房里生命垂危的时候,他已经自由了。”
“我猜,屠颠帮你杀了那人。”杨淳的声音轻到她分辨很久才听清。
“是。”白衬衫道:“我出狱后主人找到我,替我把他绑到了蔷薇工厂。他说带我走进内心的深渊里,就能和他们一起获救。”
杨淳听到这儿,轻摇了摇头,不知是在感叹她的经历,还是否认这种说法。
白衬衫继续道:“就是在这儿,我把那畜生的下身割了下来。然后,我看着他求饶,惨叫,慢慢失血,休克,最后死掉。整个过程,也持续了两天两夜。”
她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从那以后曾经的我就死了,我成了卵。而今天,就是我彻底得救的日子。”
杨淳听到这儿仍闭着眼睛。白衬衫以为她要彻底撑不住了,伸手晃了晃她的肩膀:“T……杨淳,醒醒。”
杨淳这才睁开眼睛看着她。
白衬衫刚松了口气,可突然又意识到不对,再次抬头看向她的眼睛时,后脊却猛地开始发凉,浑身的汗毛倒竖起来。
她无法描述方才那双明明还很温润的眼睛,顷刻间变成了什么样。
杨淳的眼神完全冷了下来,最可怕的是,她的瞳孔和眼白竟都充血泛红,犹如嗜血罗刹。
可她开口时声音依旧是平淡温和的,那种反差更是让白衬衫忍不住站起来,退离了她几步。
“去开门吧。”她毫不在意她的举动,淡淡道。
白衬衫强迫自己恢复冷静,最后盯着毫无预兆起了巨大变化的她看了一会儿,走过去转开了暗门的转轮。
“曾经的我,也死在十九岁那年。”杨淳这时在她身后道。
白衬衫回头一看,只见她已经很利落地站了起来,从密室角落拿出了一柄很长的改良苗刀,抽出刀后把刀鞘扔在了地上。
刀刃寒光一闪,她慢慢把刀举到自己面前。
她长发披散,半边衣服都被染成红褐色,刀光映照着脸上的血渍,更衬得那双血红的眼睛阴森可怖,犹如蛇妖。
那样的眼神,就好像一个千年的鬼魅站在山巅,看蝼蚁一样蔑视着脚下的人群。
杨淳垂着眼看着刀刃,语速很慢:“那时,我做了我现在即将要做的事。因为这种力量,我被迫放弃了我生命中最珍视的一切,然后行尸走肉一样,活成另一个人。”
她边说边用刀尖慢慢割破了自己的手心,血液顺着刀刃流淌下去:
“可我如今却还要用兴奋剂催生它出来。说来可笑,上一次这么做我毁了我的家,可这一次,我是为了能回家。”
她的动作奇迹一样完全恢复了灵活,就好像从未受过那么重的伤。
白衬衫看着她,已经完全僵在了原地。
杨淳并没理会,绕过她径直走出了暗门,站在桌子外,吹响了那个高频哨。这是给屠颠的提示,听到哨声他就会以最快速度离开这里,然后封锁蔷薇工厂的所有出口。
白衬衫这才浑浑噩噩跟了上去。只见杨淳已面朝着人群,用那只原本都无力抬起的右手高举起了长刀,同时露出了纹身。血液顺着刀刃慢慢流到她手臂上,直到那朵蔷薇也浸满鲜血。
外面的人群被剥夺了视力,又不明情况,反而很安静。蔷薇图腾一出现,四周乱晃的手电光中就出现了三四道同样色泽的荧光,在向她们靠近。
杨淳开口说话了,声音不大,回声却在死寂中一遍遍激荡:
“百阴之首,万蛊之宗。这名号我受得起。你们,算什么东西。”
她的语调终于也变得如眼神一样,寒凉刺骨。
白衬衫站在她身后,做梦一样眼睁睁看着满地的尸体一个个地,慢慢站了起来。
尸体的动作犹如被人拿绳子勒住脖颈提起,残缺的身体摇晃着开始前进,头都微微上仰,大睁的眼睛往上翻,面朝着身边的活人。那些死在厂房外的尸体,包括白衬衫先前在门外见到的那个,竟成群地出现在不远处,靠近厂房的速度越来越快。
每走一步,未凝固的鲜血就顺着她们的脚往下流淌,铺满了最后一点干净的地面,仿佛都刚从地狱中爬出。
那把苗刀向她脖颈砍来的前一秒,白衬衫听到了杨淳低低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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