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三）尸体

白衬衫轻摇摇头，把精力从多余的想法中彻底拉回，戳了一下红发姑娘的肩膀。后者回过头来看她时，她又伸出手指在红发姑娘手上写道：“有没有注意，音乐什么时候停的。”

红发姑娘合拢手掌，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写道：“没。光看着蛇了。”

白衬衫写道：“我只记得她消失，音乐就停了。她似乎想把音乐声和自己的行踪绑在一起。”

“你是说，她还可能再用这种办法给我们引路？这么做完全没必要，只会给她自己增加更多危险。她图什么？”

“到目前的所有措施，她都没考虑过自己的安全。也许为了迷惑，或是以声音吸引我们聚集。至于目的，不知道。”

因为我就是她的保护措施。白衬衫心里默默接了一句。不过杨淳最终的目的她真的不知道，甚至她怀疑连她的主人都不知道。想来这位她即将为之去死的陌生人，也是个只信任自己的。

突然，红衣姑娘稍前倾身体，似乎在注意听着什么，但很快又把整个人往角落里缩得更深，急促地在她手上写道：“有动静。”

白衬衫也警觉起来，不一会儿果然也听到外面蛇游动的轻微摩擦声。又过一会儿，一阵甚至没有刻意压制的紊乱脚步声传了过来，越来越接近。白衬衫已经再次抽出枪，对准了房间门口。

蛇群的悉悉索索声又密集起来。突然，房间门似乎被轻轻地撞了一下，但那声闷响在那样的环境下还是非常明显。随后，门缝里透进了一丝光线，很不稳定地左右晃着，像是手机上的灯光，刺得红发姑娘伸手遮了一下眼睛。

又安静下来了，很长时间里再没有半点声音。屋里的两人神经陷入极度紧绷，各自都随时准备着应对外面冲进来的人，白衬衫则轻闭上眼睛，最大化地把感官集中在听力上——

“啊！！！”

一声极凄厉的惨叫从门外传出，毫无预兆，而这种全神贯注时突然听到爆响是非常可怕的，饶是白衬衫也觉得一股凉意瞬间从头顶倾泻而下，但还存有理智，让她在那一刻伸手过去，从身后一把捂住了红发姑娘的嘴。

她果然险些被吓得跟着叫起来，被白衬衫一捂就只发出了一声呜咽一样的声音，很快就反应过来，拍拍白衬衫的手背示意她放手。

白衬衫慢慢松开手，刚准备再次在她手上写字，又是一声惨叫响起。然后就再没断过，声音一阵比一阵惨烈，明显声音的主人在经受巨大痛苦，但外面的人始终没有拉开门。

红发姑娘轻轻吸了一口气，在她之前拉起她的手，开始写：“大概被烈蛊蛇咬了。”

白衬衫感受到她的手指在细细地颤抖，并且放下手后就把手攥成了拳，指甲紧掐住自己掌心。

本就阴暗可怖的环境下听别人在离自己几米的地方痛苦挣扎，非常不舒服，但很快那惨叫声又慢慢微弱下去。最后，“咚”的一声肢体着地声传来，四周就再次被沉寂覆盖，只剩下蛇与地面偶尔的摩擦声。

白衬衫似乎听到红发姑娘咽了咽口水。

白衬衫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又等了半晌，写道：“待在这儿。我去看看。”

红发姑娘似乎这才缓过神来，脸色苍白地对她点点头。白衬衫也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才起身一步步挪到门口。

门外手机的光线还亮着，她借着光线透过门缝从里面往外看，走廊上已经没有蛇的身影。她扫视了一圈，直到视线移到左下角光线正对的地方，一阵反胃的感觉才向她袭来。

手机掉在地上，那光线正巧从下往上照着地上人的脸。

那人依然与她们长得一模一样，但她的脸已经全部泛着乌青色，神情因痛苦而极度扭曲，血红的舌头伸出一大截露在嘴唇外面，旁边的地上似乎还有扯下来的几撮头发。

最瘆人的是，她整个身体都已经浮肿胀大，衣服都被撑得快撕裂，像是夏日里曝晒太久的巨人观尸体，一双眼睛大睁，眼珠几乎要掉出眼眶，布满血丝的眼白被灯光一打，活像两个腐烂的荔枝壳镶在脸上。

她身上并没有致命的外伤，只能在她脖子上隐约看到两个小血洞。而现在地上这一滩挑战白衬衫承受范围的尸体，两分钟前还是个活人。

只用一条蛇，竟就可以把人变成这样。这原来就是蛊。

就在那一刻白衬衫才真正意义上意识到，自己如今参与的这场战争，实际上与平常械斗天差地别。凉意再次在她后脊上蔓延开。

光线太暗，她只得从上到下一寸寸地观察尸体。可是，不想看到的局面还是发生了。

这具尸体脚腕上也有一道小划伤，位置与她脚上的一样。开局之前主人给她们所有人都划了一个这样的伤痕，然后往伤口里涂抹上了一个人的血，意图不明。

这才刚进来多久，杨淳一面都没露，却连她们的人都开始死了，影子想来死伤会更多。她于是想试试能不能看清尸体锁骨上的数字，但衣服半遮挡着，她的皮肤又肿胀，完全看不清。

可看着看着，她突然感到一丝异样，脸上传来一阵蚂蚁爬过般的麻痒，像是有人在盯着她似的。

她于是调整角度向外努力望去。透过门缝的视角太狭窄了，待她重新辨认出尸体脸部的一瞬间，却无声地抽了一口气，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尸体的眼睛动了。

浸过血一样的肿胀眼球原本是看着另一侧的，可如今竟转了过来，正正透过门缝框出的狭长范围，在惨白的手机光线下死死凝视着门后的她。

虽说已无法在那张扭曲肿胀的脸上辨认出神情，但白衬衫感受到，惊恐和一种无从描述的怨毒，正从那双眼睛里源源不断地向她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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