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在家养病的第三天，林秉芝来了，美其名曰看望生病的小伙伴顺便吃妹妹的喜酒，实则这厮带了一堆烤鸡烤鸭在我面前晃悠，心肠忒坏了些。

今日妹妹出嫁，按理说是要我这个哥哥亲自背上花轿的，可我前日还在吐血，身子实在弱的厉害，阿爹和妹妹说什么也不让我出房门，我心中烦闷无比，又十分气恼自己在这个重要关头生病。

阿爹只好安排柳含风背妹妹出门，我扶着窗棂看着妹妹凤冠霞帔，双手环着柳含风的脖子，一行人吹吹打打出了院门，满院都是喜色我却觉得心中有些遗憾，不能亲眼看着妹妹的盖头被掀开，满面红妆的她定然比平时还要好看几分。

林秉芝在我身边啃着烤鸭喃喃道，“我要是也有个妹妹就好了。”

他一时激动，抓着我的手说，“秦凌，咱俩是不是好兄弟？”

你脑袋被驴踢了？不是好兄弟难道是好姐妹？

“既然是好兄弟，你妹妹就是我妹妹了，过几天你妹妹回门我还来！”

他蹬着步子跑了，神情像个傻子，留下啃了一半的烧鸭独自躺在小几上诱惑我，真是可恶。

妹妹回门是大事，林秉芝是晔庭小侯爷，身份摆在那里，就算一时戏言我也得告诉爹爹，这几日每晚阿爹都来看我，我趁机将此事告诉了他。

阿爹年过半百，脊背已有几分佝偻，鬓发斑白，因着我这段时日病着，妹妹出嫁后他每日都过来陪我用晚饭。

我话毕，阿爹停了筷子，神色未变地问我，“凌儿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我歪着头想了想，说道，“没有，多年未回无锡府老家，妹妹成婚的喜讯还未告知阿娘，不如年后我代妹妹和爹爹去一趟？”

阿爹笑着答道，“也好。”

山高路远，按我的脚程一来一回得两个月，大夫说我的身子再养半个月就无大碍了，正好给妹妹办完及笄礼，之后便出发回老家看望阿娘。

阿爹已经许久许久没去看过阿娘了，久到我都记不清有多少个年头，六年？还是七年？记不清了。

柳含风一同替我请了假，这次我连课业都不必做了，书院关心学子，甚至派了教习夫子过来看望我，真是令人感动。

我躺在炕上盖着薄被，屋里还点了碳盆，教习夫子热的七窍生烟，看我面色苍白，东丰还告诉他，“前几日少爷还吐血呢，幸得太医妙手，几贴药下来这几天才没吐了。”

教习夫子深感后悔，早知我要受这么一番罪，当初就该高高举起轻轻放过，罪过啊罪过……

只是京城小霸王秦公子怎么会因为区区同学间的龃龉而落得吐血的地步呢？教习夫子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这是书院和学生们的一点心意，秦同学可要早日好起来，明年开学，同学们还等着你呢。”

呵！整个书院怕是除了林秉芝没人敢和我玩，您说这话我是一个字也不敢信。

妹妹回门，我身子舒畅了许多，一大早就到父亲院里等着，秦府没有旁的女眷，新人奉茶，阿爹微笑，抚着胡须给了个大红包，我勉强撑着笑脸，实则心中烦闷，勉强给了个我从箱子底翻出来的小金算盘放在她手上，随后又开始咳嗽。

东丰忙递了帕子过来，口中已有一股血腥味。

东丰正打算扶我回房休息，林秉芝大喇喇跑过来，在妹妹手中放下一只暖玉小兔，扭着身子说，“我没有妹妹，很羡慕秦凌有妹妹，你就收了吧，就当做秦凌送你的……”

场面十分尴尬，我的玉算盘跟暖玉小兔相比显得分外俗气，妹妹笑着说，“我记得这个金算盘是哥哥周岁时抓到的，妹妹很喜欢。”

二傻子林秉芝继续往我心口上用刀，“我的暖玉小兔明明比那个什么玉算盘好看多了……”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林秉芝绕着手指喃喃道，“明明就比你的好看……你又凶我……”

我……真是百口莫辩……

阿爹板着脸，“凌儿，林小侯爷是客……”

柳含风笑着说，“他俩在书院闹惯了，感情很是好。”

妹妹说道，“小侯爷的玉兔我也很喜欢，不如小侯爷吃了汤圆再回？”

林秉芝得意洋洋，重重地点头，哼，这个吃货哪有不答应的！

我还病着，汤圆不易克化我不能吃太多，略吃了两口就嚷着让东丰送我回房，二傻子林秉芝囫囵吃完手中的那碗，跟着我的脚步踩着雪一步一步回了我的院子。

进了屋，东丰替我摘了大裘，去耳室沏茶，林秉芝顿时耷拉下脸，自脱去外袍把玩我桌上的青瓷茶碗。

“怎么办小凌儿，我的心好痛……”

又来了，您千万别嘤嘤嘤，本少爷真的吃不消！

我没好气地扔过去一方帕子，“把你嘴角的汤渍擦干净了再说。”

林秉芝双眼无神，默默拿帕子擦脸，东丰端了茶和山药小米粥来，我神色抗议，东丰道，“这是小姐亲自熬的，只此一碗，这才没在前厅拿出来。”

我努努嘴，好吧，既然是妹妹给我一个人熬的，那本少爷就勉为其难的吃了吧。

林秉芝又要开口说话，东丰低头出去了。

我埋首吃粥，一时间屋里粥香四溢，林秉芝神色伤感地说道，“昨日我去茶楼听书，看见她穿着男装在二楼喝茶，我一眼就认出她来了，她手中拿着一封信，眼神像在看楼下的说书郎实则并没有。”

噢，你说的是上官倩啊，我拿勺子捅了捅碗中的山药，继续吃粥不搭理他。

“她好像很伤心的样子，还哭了……”

“年后初七她就要嫁给十皇子了，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十七，还有十天，你说她是不是不想嫁给十皇子啊……”

少年，你说的对，她确实不想嫁给十皇子，但我保证她也肯定也不想嫁给你！

不管是多坚强的女子，看着自己的意中人，有过肌肤之亲的意中人娶了别人，都会是伤心的吧……

我为何竟然会有一丝丝同情她……

“我想去抢亲，小凌儿……”

大哥您别吓我，那可是皇家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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