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重建星华

空袭警报在租界内凄厉响起，日机的引擎声越来越近。钟玉抬头，看见原本只是黑点的敌机变得清晰，陡然明白对方的目标在租界，甚至在这条挤满难民和普通民众的大街，立刻高呼“日机来了”。

何瑞兰的反应也很快，一边推着呆愣的阿媛，一边呼吁人群疏散隐蔽。

人们纷纷逃散，现场混乱之极。阿媛忽见一个小女孩哭着喊妈妈，下意识跑过去保护她，完全没看到上空一枚炸弹急速落了下来。

何瑞兰却看到了，立刻将阿媛和小女孩扑倒

这一瞬间，那枚炸弹落在十字路口，化作无数致命的碎片，卷起可怕的气流，冲向周遭的死物活物，吞噬一切。何瑞兰的背部，被这股炽烈的火浪撕开一片，刹那失去意识

与此同时，另一枚炸弹落在星华楼顶，大楼半边顷刻倾塌，巨大的爆炸声震动了地面，以星华百货为中心，火光处处，焦土和鲜血乱溅，刹那成为人间炼狱

夜深了，天上的星星让烟雾遮去了，只有寥寥若干，上海的夜景再也不美了……

你收到消息就从家往星华赶，自从有了身孕，你大多时间都是待在家里，钟灵扶着你坐在星华对面的马路牙上，幸存下来的难民们就这么露天蜷睡着，路灯一闪一闪，令白天狰狞的焦土没那么可怖，但死亡的气息萦绕不去，静寂得令你想要尖叫

你突然非常思念谭玄霖，那道高大的影子，总能适时出现，将她包裹在最舒适的圈里，为她挡去一切风雨

八一三之后的上海，枪炮声从未停过，谭玄霖也没回过家，前些日子还有几封家书，如今一封都没写过，你没有他的半点消息，不知道他在何方，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你摸了摸肚子，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肚子里的小家伙，以排除心里的惧怕，怕你等来他的噩耗

易钟玉：就知道你们在这儿

钟玉一脚微瘸，走了过来，路灯拉长了她的影子，柔化了她尖刻的面容

易钟灵：民国七年，星华百货开幕，也是父亲梦的开始，他希望振兴民族产业，繁盛国家经济，盼我中国有朝一日国富民强，不再任列国欺凌

你们的孩童记忆，都围着星华在转

易钟灵：我本以为，父亲看不到，我们可以帮他实现，让星华进一步壮大，没想到，就这么毁于一旦

易钟情等战争结束了，我们重建星华

心里巨大的震动过去，你已经恢复冷静，还有信心

易钟灵：星华在东北的产业被日本人霸占，向星华银行借贷的工厂在战火中夷为平地，广州的分店因唐家退股而结业，如今连百货公司都被炸毁，我们拿什么重建星华

钟灵诉说残酷的现实

易钟玉：父亲怀揣梦想的时候双手空空，最终有了这么大的产业，难道我们连他的志气都没有吗？

易钟情对啊白手起家，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前进的勇气，我相信我们姐妹几个在一起，没有过不去的难关

易钟灵：这么有信心？

钟灵怔住，也有些钦佩，其实，她心里清楚，你们的经商天分，是她无法比的

易钟玉：只要我想要的东西，一次也没有落空过

钟玉自信的笑着

易钟情只要我们活着，工厂可以重建，百货可以重建，整座城市也可以重建，大姐，在我印象里，你可不是对着废墟痛哭流涕的人哪

谁小看钟灵，必自食其果啊，钟灵笑了起来。 忽然，废墟那里发出异响，下一秒耸起一个人影，路灯一跳，照亮那人的脸。用丝巾蒙着口鼻，仍然难掩灰头土脸的钟秀，看起来可笑极了

易钟秀：你们到底在那里嘀咕什么啊？

钟秀对着你们大声说道

易钟秀：还不快来帮忙，看看有什么值钱东西能拿回去！

钟玉鄙视之

易钟玉：都炸成这样了，还能有什么东西？

钟灵忽道：

易钟灵：保险箱！德国造的，他们说炸弹也炸不开！对的，要找找看！

立刻跑向了废墟，

钟玉一瘸一拐走上废墟

易钟玉：我看你们挖，我受伤了

钟秀哼了一声

钟灵好笑

易钟灵：钟秀，我以为你见到钟玉，会同她抱头痛哭呢。也不知道是谁，听说她压在废墟下，一下哭鼻子了

钟秀恼羞成怒

易钟秀：大姐！

钟玉嗤笑

易钟玉：真的假的？

说完，钟玉伸出手来扶住你，三姐妹在稀疏的星光下，并行废墟上，还能找到一份快乐

这天，黄莹如交给钟灵一只首饰盒，让她拿去应急。星华没了，不代表没有开支，死伤雇员的抚恤金，遣散员工的支出，还有贫儿院的维持，处处需要钱，钟灵很清楚，因此也没能把这份心意往外推，雪中送炭，更会被铭记于心

收音机里传来广播，英方向中方表示强烈抗议，禁止作战空军飞越租界上空，要求中方停火四十八小时，以便他们的侨民撤离。

钟秀听得火气直冒，一下子关掉了广播。这种时候，就能看穿各国的真面目，有利益的时候个个争抢，要出力的时候个个推托，如今只顾他们自己逃命

钟灵正要说话，却见钟玉在客厅里转来转去，东敲敲西摸摸的，好像鉴定古董似的

黄莹如：钟灵，现在星华没了，上海眼看也要守不住了，你未来有什么打算？

易钟灵：我等维安回来

不知何时，席维安成为钟灵生命的另一半，缺之，无法独活

易钟秀：妈妈，大姐不走，我也不去美国了

易钟秀：我要留下来，帮大姐重建星华

黄莹如叹息

黄莹如：哪有这么简单？今后我们的日子恐怕会很艰难，别说重振家业了，你难道不怕吗？

易钟秀：不怕，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就不怕！

钟秀也留意到了古古怪怪的钟玉

易钟秀：二姐，你到底找什么呢？都找一早上了！

钟玉回过身来，靠着书架微笑

易钟玉：我的戒指不见了，我找找

钟灵急忙帮忙找

易钟灵：怎么这么糊涂？人家的求婚戒指都能随手乱丢，我看看，丢哪儿了？

钟玉伸出手，戒指明明就在无名指上套着，却故作无辜，笑道

易钟玉：啊，找到了！

钟秀没看出异样，嗤笑道

易钟秀：人不如旧，衣不如新，我觉得呀，二姐更喜欢原来那个戒指，是不是？

钟玉的目光环顾客厅的每个角落，没在意钟秀说什么

你正喝着小野炖的梅子粥，客厅传来一阵喧闹

原来钟秀打算遣散多数易家仆，众人哪里肯走，个个苦苦哀求，你有些愕然，还没反应过来，黄莹如下楼来了

黄莹如镇定自若，对钟秀笑道

黄莹如：我说要去苏州扫墓，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把人全遣走，这么大的宅子谁来打理？

钟灵微笑

易钟灵：好啦，是三小姐听岔了，没事了，都回去干活吧

众仆立刻欢天喜地地散了

钟灵这才敛了笑

易钟灵：钟秀，你刚才在干什么？

易钟秀：大姐，如今是战时，一切都要俭省，我想除去必要的人手，就都裁掉吧

黄莹如：不行！易家虽然困难，还没到这个地步，要维持应有的体面

黄莹如严厉反对

易钟秀：妈妈，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难道面子比吃饭还重要吗？

钟秀嚷道

易钟杰：星华想要重建，就必须得到银行的资助，你这时裁撤人手，让投资人知道了，谁还敢投资呢？

钟杰发言，居然切中要点

钟灵点点头

易钟灵：不错，钟秀你不要担心，别管有多难，我们能撑过去的

易钟秀：我了解过市价，想要重建星华，光是建筑费便要一百五十万元，从前的亲朋旧故，大半跑去海外避难，留下的也如惊弓之鸟，世道这么乱，谁敢出来投资？

钟秀并没有被简单说服

易钟玉：易家是资金周转不灵，又不是破产了，瞧你们愁云惨雾的模样！

钟玉一身精装旗袍，袅袅走入，优雅得往沙发上一坐

易钟秀：是是是，就你最悠闲，还跑去看电影

钟秀恼火坐下，坐在沙发另一头

钟玉不理她，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叠电影票，先递给钟灵几张

易钟玉：大姐，阿媛的《花木兰》大受欢迎，肯定能赚上一笔，维持贫儿院两个月的开支不成问题，你也帮着去捧捧场吧

钟灵接了，钟玉又笑看钟杰

易钟玉：钟杰啊，日夜颠倒地泡在医院里，人一定很抑郁，偶尔放松一下，同刘小姐去看场电影呀！

钟杰当然以病人优先，表示要回医院

钟玉笑得意味不明

易钟玉：对了，前女友的戏，不去就不去吧

钟秀抢去，反正她是一筹莫展，什么忙都帮不上了

易钟秀：我陪妈妈去啊

钟玉无所谓地耸耸肩

易钟玉：随便你们喽，三妹就别去了，怀孕去人多的地方难免磕了碰了的

你乖巧的点了点头，自从有了肚子里这个小家伙，你整天晚上睡得都不踏实，除了梅子粥什么食物也吃不进去，更别说有闲情逸趣了，钟玉起身，往楼上走去，嘴角露出一丝图谋着什么的笑容

到了晚上，一家子人，除了钟玉和你，都出去了

钟玉拉着你的手走到花园的凉亭里，你看着易忠带着两名男仆，拿着铁锹，在花园四处轻铲着试探

易钟情二姐，这是干嘛？

钟玉笑的皎洁

易钟玉：你还记得父亲生前在书房对我们说过什么吗？

易钟情书房？这和书房有什么关系吗？

易钟玉：父亲说过，他留下最大的财富就是这个宅子

你疑惑的看着钟玉，又看向易忠他们，恍然大悟

易钟玉：那两个，可靠吗？

钟玉看向那两个男仆

顾姨：他俩，自祖辈起就在周家了，老太爷离开上海，全家也都跟着走了，只留下这两小子，是我亲手带大的，忠心不二

顾姨回答

钟玉点点头，放心了，

不一会儿，易忠满头大汗跑过来，翻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

钟玉原地打起圈圈

父亲说过，他留给她们最大的财富就是易家花园。以前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直到星华出事，她才想起这话来。逻辑有问题啊！按照顺序，父亲创造的星华才是最珍贵的，而易家花园是她母亲的嫁妆。再仔细一想，父亲当时说这话时，意味深长的，似乎话里有话。

所以，钟玉非常怀疑，父亲在易家花园里藏了很值钱的东西，宅子里她都找过了，没有机关，没有密室，没有保险箱，那就只有花园了

最终，钟玉的目光落在花园最大的一棵树下

钟玉忽然相当有把握，指挥易忠去树下试试，易忠带人挖了没多久，铁锹发出撞击声，钟玉惊喜的和你对视一眼

易家今夜的花园，召开了露天的家庭审判会，审判钟玉，钟杰是最后到的，黄莹如把他从医院叫回来，谎称自己病了。他一到家，就看到所有人都在花园里，神情各异的

易钟杰：妈妈，你不是生病了吗？

钟杰放下药箱

易钟秀：哥，二姐将我们全都诓出去，想一个人独吞财产

钟秀气愤地指着钟玉，难怪，主动送她们电影票！

易钟玉：我也只是怀疑，难道非要嚷嚷地全世界知道，万一挖不出来，岂不成了笑话！

钟玉毫不在乎钟秀的指责，只是遵照父亲的嘱托

易钟秀：我才不信，要不是妈妈忘记带眼镜，陪她回来拿，你会将真相说出来吗？

钟秀严重怀疑钟玉，因为吃了太多她的亏

易钟灵：钟秀，父亲曾给钟玉钟情留下一句话，说这房子是留给我们最珍贵的遗产，叮嘱她好好守住了，这话说得奇怪，钟玉怀疑得是有道理的，而且房子里找遍了也没有，难免没有把握

钟灵一开口，主持公道，钟杰气笑，这几位女士，就为了这点事，特意把他叫回来？

易钟玉：到底挖，还是不挖，你们说吧

易钟情挖

你直接一锤定音

易忠他们奋力挖起，很快发现地下埋着一只大缸，钟杰也好奇起来，跳下坑去，打开盖子一看，电筒光下，黄灿灿的金条铺得整整齐齐

众人惊呆了

随后，总共挖出十五只这样的大缸，这下，钟灵又想到家里的好多古董都不见了，钟玉马上起劲，让易忠继续往下深挖，最终挖到好几个木箱，不但藏了古董，居然还有一箱手枪子弹

易钟玉：老头子真是厉害啊，这也能藏！

钟玉不敢置信

钟灵一巴掌拍在钟玉后脑勺

易钟灵：不许胡说八道！

只有钟玉敢这么说父亲

易钟玉：本来就是

钟玉嘀咕

钟杰眼睛放光

易钟杰：大姐，这批驳壳枪能交给我处理吗？

黄莹如沉声

黄莹如：易忠，黄金抬进屋里，古董枪械全都照原样埋起来！其他人，跟我进去！

一行人来到客厅，等易忠把事情都办好，钟灵赏了他们三人金条，易忠带头表示会保守秘密，才下去了，但顾姨怎么都不肯收金条，退了出去

黄莹如：现在没外人了，这十五坛大黄鱼，到底怎么分配？

黄莹如问道

易钟灵：母亲，您的意思呢？

钟灵尊重唯一的长辈

黄莹如：兴华只将此事告知了钟玉钟情，就是将财产的支配权交给了她们，钟情钟玉你们说说吧

钟玉颇感意外，旋即一笑

我做人很公平的，在座的都是易家人，大姐占一份，黄女士同她的一双子女占三份，我和钟情各占一份

这下，轮到钟秀感到意外

黄莹如：我的那份，你拿走

黄莹如道

易钟玉：我不需要补偿

钟玉不取不属于自己的财富

黄莹如：这份不是给你的，是还给周老先生的。毕竟，周家四十万的股本，在爆炸中化为乌有了

黄莹如也公平

钟秀喜滋滋地说

易钟秀：太好了，有了这笔钱，三姐贫儿院的开支绰绰有余，还能赈济更多人

易钟情我觉得，眼下最需要解决的就是重建星华，这笔钱用来重建星华怎么样？

易钟灵：钟情说得有道理。如果全部捐出去，只能救济一时，救济不了一世

钟灵表示赞同

钟秀明白了，点头也同意，钟玉也笑着朝你点了点头，这恰巧也是她的想法

钟杰忽然又提出了要那批武器，黄莹如还是不同意。她知道钟杰要把武器运出租界给共产党，但这么做实在太危险了。

钟杰却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出办法。前线太紧缺枪支了，日方有飞机大炮，他们的军人却生生拿身体在挡子弹，他不能任由这样一批救命的资源，浪费在自己手里

作者：进一下剧情吧，差不多下章谭司令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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