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月黑风高，正是做暗事的好时机，楚泓琰一身黑衣隐匿在夜色当中，他的对面正是夏府。夏言，楚泓瑾的大舅哥，夏家如今的当家人，挂了个礼部侍郎的名号，担的却是个闲的不能再闲的职。

夏家是夏言的爷爷夏宜良一手撑起的，他本是大渊朝的太子太保，都说文人傲骨清流，讲究一身不侍二主，但夏宜良信奉的却是“良禽择木而栖”，所以当楚正榆率兵攻入邺阳城之时，他毫不犹豫地归附了过去，并且煞费苦心地在一众前朝官员之间游说，那时楚正榆虽官至护国将军，但因长年在外戍边，与朝中官员联系并不多，所以夏宜良的这番周旋的确为楚正榆登基称帝清除了很多障碍。

大彦立朝后，楚正榆为稳定朝局，巩固与前朝旧臣的关系，任命夏宜良为宰辅，加封定安候，一时间夏家风头无两，不过话说月盈则亏，夏宜良不过风光了两年，他的儿媳便在生夏真时难产而亡，又半年他的两个儿子也重病身亡，从此夏宜良一蹶不振，再无往日光彩，将将把孙儿夏言养至弱冠，为其求了个差事后便一命呜呼。

倘若夏言是个争气的，凭着夏宜良多年攒下的人脉要重振夏家也不难，可偏偏他是个庸碌的懒惰之人，实在担不起什么大任，分派的差事没一件能顺顺当当办好，久而久之，便只让他挂个职了事。

夏言的妹妹是夏真，夏真是楚泓瑾的王妃，这是元武帝与夏宜良都在世时便订下的婚约，本没什么，可世事无常，如今再看却不得不猜测夏言是否也成了江氏的棋子？楚泓琰不是没怀疑过他，只是他不沾政事也无交往同僚，实在难查，殊不知这竟只是策略，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帮自己的妹夫要比帮其他人有益的多。

楚泓琰飞身翻过夏家高墙，进了夏府院内，小心地避开了值夜的守卫，一路直到了夏言的书房。

书房的灯是暗的，楚泓琰侧过身试探着去推房门，“吱呀”一声轻微的响动后，打开的那道门缝里忽然银光一闪，楚泓琰一惊赶忙后退避开那道剑锋，待他再站稳时，门口处已多了一个人，与他一样，黑衣，蒙面。

“果然还是你！”楚泓琰道，他认得这身形，与昨天裴府的刺客很相符。

黑衣人却只晃了晃手中的一本册子，冷眼一声道：“是来找这个的吧？可惜你永远都拿不到了。”

楚泓琰不想废话，提剑而上与那黑衣人过起了招，只一交手便暗叹不妙，他本对自己的剑术有些自负，但在这黑衣人面前却是招招被压制，毫无进攻之力，加之他又要分心抢那账册，不过几个回合他的心口便被结结实实地踹了一脚。

这一脚踹的不轻，将他整个身体都震透了，他再不敢恋战，借机逃走。

靖禹王府与夏府的距离不算太远，楚泓琰拼尽力气奔了回来，不过也亏那黑衣人未追上来，否则怕是难逃此劫。

楚泓琰与陆离打了个招呼便回卧室躺下了，他的心口的灼痛感正在一点一点地加剧，就如同一个小火苗正在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这是他的病，每次心口受创总会经历烈火焚心般的折磨，疼痛时间倒不长，一柱香左右，只是疼痛过后便是被耗尽精力的无力感。

这个毛病，大概就是他七岁那年死里逃生后才有的，多年来他一直很好地隐藏着，除了贴身伺候的陆离没有别人知道，这是他的弱点，决不能泄露。

今天他与那黑衣人对决时，只顾抢夺账册，竟忘了护好心口，以至于竟让他有机可乘，不过也很奇怪，剑客要伤人一般都会用剑，比如裴夫人便是伤在他的剑下，可伤他用的却是脚……难不成他竟知道什么。

心口的灼痛感愈发强烈，楚泓琰已无法再继续思考，他捂着心口，在床上不停翻滚着，妄图让那火焰小一些，没有用，他滚着滚着便砰地跌下了床，却发现地板上更凉一些，他索性在地板上打起了滚儿，他隐忍着，咬牙不让自己叫出来，却从身上挠出了道道血痕……

终于，痛感慢慢消散了，这次，疼得时间不算长，楚泓琰动了动手指确认自己还活着，他呼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床，估计要有四五步的距离，他得爬过去，地上太凉了，会生病，可他现在不能病。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翻了个身，然后一点一点一点地爬了过去，他全身都是酸麻无力的，每动一下都有如万虫挠心般的难受，爬了近一盏茶的功夫，他总算摸到了床沿，借着力，他让自己坐了起来，靠在了床边。

他闭上眼要先歇口气。

恰这时，忽然外间的门有了响动，楚泓琰一个激灵瞬时清醒了，难道竟是那黑衣人追来了……

“王爷，你在吗？”是雪落娇滴滴的声音，“我睡不着，想起你这里有本书我没看完，就过来了。”

楚泓琰松下来一口气，本想回答她，话未出口却犹豫了，他如今这副德行，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是狼狈不堪，再者，要怎么和她解释他的状况。

“王爷，里屋有动静，你是不是在里面？”雪落不死心地再问道。

“……”楚泓琰仍未答话

“不会是进贼了吧？”雪落在外面猜测道，“我得去找陆离！”

“你回来！”楚泓琰在里屋忙叫道，这姑娘别的不行耳朵却这么灵，楚泓琰气的有些想捏她：“是我，本王今日太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你赶紧回去。”

屋外静了一会儿，再问道：“王爷你是不是不舒服，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对劲，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我没事，你赶快回去吧。”楚泓琰急忙拒绝。

“不对，你肯定有事！”

话音落下，雪落已奔入了卧室，油灯点亮，二人四目对接，雪落不敢置信地惊呼一声“楚泓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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