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园小矮人

有一个名叫阿昌的小生意人，有一天，出门做生意，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他路过一座桃园，觉得又饿又渴。桃园的墙倒了半边，里面的桃树上结满了桃子，每一颗都又大又圆，仿佛饱含着汁水，非常好吃，他不禁想摘几个尝尝。阿昌非常擅长爬树，他从桃园的那个墙的缺口走进去，找到一棵最茂盛的桃树便爬了上去，一边摘，一边吃起来。桃子真好吃呀，又软又甜，他吃了一个又一个，很快就饱了。“现在我该怎么办呢？反正天要黑了，今晚是回不了家的，不如就在这里休息吧！”阿昌想。

阿昌舒服地蜷卧在一根树杈上，闭上眼睛想要睡觉。正当快要睡着时，吹过来一阵凉风，冻得他打了一个寒噤，睁开眼睛看，发现月亮已经升上来了，月光像水银一样，照得满地白澄澄的，露水凝结在衣服上，令他身上潮乎乎的，又不停地有凉风吹来，寒冷极了。“我还是到地上找一个地方睡觉吧！”阿昌想，打算爬下树来。

“好美的月光！”阿昌突然听到一个人在说话。

东边的角门突然打开，三个小矮人从角门走了进来。他们一个长着老虎的脑袋，穿着红衣服；一个长着马脑袋，穿着黄衣服；还有一个长着羊脑袋，穿着绿衣服。这三个小矮人手中都拿着酒和各种好吃的东西，说说笑笑，直走到桃园中央的亭子边。他们把手里的东西都摆在了石头上，一起坐在地上，一边聊天，一边又吃又喝起来。

不一会儿，角门又打开了，又有四个比那三个小矮人更小的小矮人走了进来，分别长着鹿脑袋、牛脑袋、狗脑袋和鬼脑袋，都穿着一模一样的彩色衣服。“好美的月光啊！”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向先前的三个小矮人走去。那三个小矮人给后来的四个小矮人腾出了座位，他们一起围坐在石头边喝酒、吃东西。

“诸位，”那个长着老虎脑袋的小矮人突然说，“不对劲！”

“怎么啦？”别的小矮人问。

“我闻到这里有人的气味！”老虎脑袋的小矮人说。

那些小矮人立即站了起来，东嗅嗅西闻闻，然后说：“我们也闻到了！确实这里有人！”

阿昌在树上吓得瑟瑟发抖。

小矮人们到桃园各处找了一圈，没有发现阿昌藏身的地方，那个羊脑袋的小矮人说：“大哥恐怕是闻错了吧？这里哪里有什么人呢？不要那么多疑好不好，自己吓唬自己！”

别的小矮人都笑了起来，大家继续围坐在一起喝酒。喝了半天，老虎脑袋的小矮人又站了起来说：“不对！”

“怎么啦？”别的小矮人又问。

“我始终闻到这里有人的气味！”老虎脑袋的小矮人生气地说。

别的小矮人立即紧张起来，纷纷站起来仔细地寻找，把桃园的每个角落都找遍了，但他们还是没有发现阿昌，马脑袋的小矮人说：“算啦，这里根本没有什么人，你们看啊，这么美丽的夜色，我们不喝酒干什么呢？不要找来找去的了，败坏了我们的好兴致！”

小矮人们又继续喝酒吃东西，他们一边喝酒，一边猜拳，渐渐地都有些醉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高，阿昌只听见一片嘈杂。突然间，那个老虎脑袋的人大喊一声：“都不要吵了！这里确实有人！”他一边说，一边指着地上的影子。其他的人瞬间都安静下来，一起看着地上——移动到偏西的月亮把长长的树影投射在地上，茂密的树叶中间夹着阿昌的一个人影。这是藏也藏不住的。

“好啊！果然有人！”六个小矮人大喊道。

“我是不会闻错的！”老虎脑袋的小矮人得意地说。

“大哥！你确实英明！”六个小矮人崇拜得五体投地。

小矮人们一起跑到阿昌所在的桃树下，对着树上高喊道：“快下来！快下来！”

狗脑袋的小矮人喊道：“汪！快下来！汪！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牛脑袋的小矮人说：“哞！下来吧！哞！下来吧！”

阿昌害怕地抱紧树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矮人们在树下又喊又跳，还有的小矮人弯腰捡起石头向树上砸去，那个鬼脑袋的小矮人还发出一声声吓人的惨叫，但因为他们长得太矮太小了，谁也没办法爬到树上去，所以阿昌只管在树上待着，小矮人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咯咯咯！”一只公鸡叫了起来。

“咯咯咯咯咯！”另外的许多公鸡跟着大叫了起来。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到处的公鸡叫成了一片。

原来，天快亮了。

小矮人们听到鸡叫，赶紧收拾了亭子边石头上散落的酒菜，慌慌张张地从角门出去了。

阿昌的心情这才平静了一点，他趴在树上，看着东方发白，又过了一阵子，太阳升起来，整个桃园慢慢笼罩在明媚的光芒中。阿昌不慌不忙地从树上下来，舒展了一下酸痛的腰和背。“哎呀，我昨晚遇见了妖怪！”阿昌想，“我要把这个可怕的消息告诉这家的主人。”

桃园的主人就住在桃园旁边的宅子里，阿昌找到他们，把昨晚所看见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怎么会有这种事呢？”这家的男主人是个老爷爷，完全不肯相信阿昌所说的话。

“也许是有的啊！”这家的女主人说，“我曾经听邻居说过，我们家桃园的亭子那边，夜晚常常能听到声音。”

他们一起来到昨晚小矮人喝酒的亭子那里，发现地上有很小的蹄子印，顺着蹄子印又一起来到东边的角门，走了出去，蹄子印一直延伸到角门旁边的小屋里。这是一间堆积柴草的小屋，还堆放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们拨开许多柴草，发现了一个盒子，虽然小屋中满是灰尘，盒子却很干净，仿佛经常被擦拭。他们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放着七个小玩偶，分别是虎头、羊头、马头、牛头、狗头、鹿头和鬼头，还有许多小盘子、小碗和小酒瓶。

“原来是它们啊！”这家的女主人惊叫道。原来，它们是这家小孩子的玩具，后来，小孩子长大了，玩具用不到，就被放在这间柴屋中，一直放了二十几年。没想到，这些玩具变成了妖怪。

为了不让这些变成妖怪的玩具再出来作怪，男主人拿起劈柴的斧子，把它们连盒子全砸烂了。斧子下去的瞬间，玩偶们发出各种呜咽的声音——

“哞！”

“汪汪！”

“咩！”

“吼——”

“哎呀！哎呀！”

但当斧子劈了好几下之后，声音慢慢沉寂下来。后来，地上只剩下一堆碎木屑和许多破布片。

再后来，桃园的夜晚再也没有人听到过奇怪的声音。

出自／〔清〕乐钧《耳食录·施建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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