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人群里传来一阵吵嚷,刚小娘子随着庆宁长公主站在里面,来不及细瞧殿外的情形,适才她与廉岩打嘴仗,甫一抬头竟发现殿外候着不少的文武官员,里面的不少人她也认得,其中就立着苏大人的弟弟,他正巧站在一殿柱的后面,若不是有人故意将他拉出来,小娘子还瞧不见她。
小娘子没想到这些官员能这么八卦,也不瞅瞅眼下是什么多事之时,竟还能有人默默忍笑,一些好事的人还特意把苏大人的弟弟给从柱子后面捞出来,笑着指给小娘子看。被拉出来的苏大人的弟弟也很尴尬,假意咳嗽了两声。他此时也是天命之年,耳鬓都泛白了,还要被人拿出来调侃,也不能说毫不在意。好在身为吏部尚书的他虽为人温和,做起事来也是严厉谨慎,除了向来与他交好的为人活泼的刑部尚书说了几句之外,其他人也不敢轻易开口。
小娘子狠狠地抿着嘴,只看着冲她挤眉弄眼的廉岩,狠狠地握紧了拳头,心里大为光火,这廉岩就是个闹腾的主,就会大咧咧地喊叫,这不是特意让人看笑话了嘛。
眼瞅着小娘子的拳头就要对着正嬉皮笑脸的廉岩捶去,齐衡一个转身,拾级而下,来到小娘子的伸出,温柔地握住小娘子紧握地小拳头。
小娘子感到一阵暖意从手上蔓开,像是春日里开出的花骨朵,慢慢地拳头也渐渐展开,被齐衡牢牢地握在手里。齐衡的手很大,小娘子的手很小,大手握小手,如同花瓣对花蕊的呵护。
小娘子刚还绷紧的神经被齐衡渐渐抚平,炸毛的气焰也灭了不少,瞥了几眼廉岩扭头不理他,只对着外间立着的苏大人耸了耸肩,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当事人都不说话,廉岩也觉得没意思,他眼睛咕噜咕噜转了几圈,拿剑柄故意刮了几下小娘子和齐衡交握的双手。
他刮一下,齐衡就拉着小娘子往后退一下,他不甘心再刮一下,小娘子孰能忍耐,刚要甩开齐衡给他点颜色看看,齐衡就一把拉回来,牢牢地再握在手里,对着小娘子柔和地笑。
立在外间的人看不清殿内的光景,只觉得这三人站在一处不知在搞些什么名堂,但官家此时在堂,他们为人臣子也不敢妄自揣测。
殿外的人看不清,殿内的人可看的分明。庆宁长公主默默接过宫女甫才端来的汤水饮下,汤水的温热滋润了她的心田。她悄无声息地放下汤水,就这么扶着桃木杖,探着头像往日看折子戏一般看着殿内小儿女们的玩闹。
官家摸着胡须也随着庆宁长公主看了一会儿,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江峰看着这时从容的官家心里却越发的慌乱。他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一缕乱发滑落到他的嘴角,沾染了丝丝血迹。乌发朦胧间,他看到她母亲脸上的愁容,人人都道庆宁长公主发了疯,可只有他知道,他的母亲在帮他们的援兵争取时间。
江峰不忍看到他向来高贵的母亲的狰狞,他又扭转了目光,此时官家也正瞧着他,两人四目相对。官家却一动不动地瞧着他的眼睛,似乎要把他的眼睛看穿。突然,官家却爽朗地笑了,“廉家小子,若不是看在你祖父的面子上,我可不轻饶你。萱儿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可不准你这么欺负她。”官家说着话,眼睛却始终瞧着江峰未曾离开,那笑容江峰越看越毛骨悚然,似乎是一种胜利者的微笑。
江峰不情愿地别开目光,静静地吞了口口水,他刚挨了打,嘴里溃烂了不少,口水里裹挟着不少的血腥和咸味,味同嚼蜡。
江峰心里不好受,临川公主怎会不知。杨徽萱与齐衡他们越惬意自在,预示着她们越在劫难逃。荆州司马一家虽说承了他们一家的好意,与他们一家形成了利益联盟,可再怎么说像他这样的投机者,既然有过一次违背诺言,临阵倒戈,难免不会有下一次。
“官家这么说我可就冤枉我了,萱儿您看着长大不假,可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我这为人兄长的只希望她好,又怎么会害她呢。”廉岩脾气大的很,对官家说话也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说来也怪,他这性子脾气倒让官家很喜欢,听他这么一说,官家只是摇头却并不责怪。
廉岩对着官家拱了拱手,又拿剑柄指了指小娘子和齐衡,复将剑搂在怀里,问官家:“我说,这小丫头刚就说了想嫁苏大人,这怎么就把齐大人给配过去了呢,官家你还说你疼她,我看啊,竟是虚话。”
廉岩一脸嫌弃,刮了好几个刮脸都红透的小娘子。他可算找到了能让这小丫头吃瘪的法子,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廉岩这话说的很是响亮,外间和内间本就没什么遮挡物,小苏大人还立在外间第一排,这话他和刑部尚书都听的真真儿的,想忽略都难。刑部尚书一脸坏笑地看着他,想说什么又不好开口,只能假意地干笑两声,拍拍他的肩膀,说不清是安慰还是调笑。只有小苏大人心里七上八下的,他的哥哥如今也五十有几了,刚刚知任杭州,这突然的牵连,他生怕给他再添波澜。
“休得胡说!”好在官家还明事理,立刻便打断廉岩,“你小子别仗着我宠你就胡言乱语,苏大人是我朝股肱之臣,如我记得没错,冬日月里他刚过了他的五十二岁生辰,切不可拿他来取乐。”
官家这话说的极为艺术,既给了苏家面子,也直接了当地点明了苏大人的年纪,年龄相差这么大又如何相配。
廉岩听官家这么说,轻蔑地瞥了瞥嘴,他刚从苏杭一带来,与苏大人也相交甚好。苏大人颠沛流离,来来回回贬谪召返还不是因为官家,彼时想不起别人,此时倒把别人给夸上了天,就连人家的生辰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廉岩是懂得,他就算再为苏大人打抱不平,也无意在此时与官家周旋。再说了文臣朝堂里的事多且繁密,也不是官家一人就能理得清的。苏家的事儿可以暂且不提,可这里的事儿他可没想就此打住,于是又换了一副口吻,慢悠悠地说,“官家别急嘛,谁又说的是苏大人,我说的可是小苏大人。”
“小苏大人?”官家也犯糊涂了,这苏大人的弟弟也就小他哥哥两岁,廉岩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对啊,官家不能只看他们,也得替他们的儿子想想啊!”廉岩对着小娘子和齐衡扯了个明朗的笑容。
“你!”小娘子龇牙咧嘴,又特意压低声音,“你到底想干甚!”
廉岩对着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齐衡倒仍旧儒雅地笑着,抚上小娘子的头,拍拍她的脑袋,“别急,听他把话说完。”
“据我所知,这小丫头出嫁时苏大人的二儿子尚未婚配,与小丫头也年纪相当。怎得小姑娘心有所属,人人都知她想嫁苏大人,官家从小看着她长大,竟会不知她的心思,怎么还是给她配了个齐大人。难不成官家搞错了小姑娘的心思,把苏听成了齐?”廉岩故意停了停看了看齐衡,“不过这齐大人可不如苏大人的二儿子啊,前头娶过两任娘子不说,还克妻,这人家你都敢把萱儿送过去,官家到底是我浑说还是你虚说啊!”
廉岩又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小娘子气不打一处来,就差没大口大口喘气了,心里早把廉岩给说了好几遍。“死廉岩,臭廉岩,亏我之前还一直哥哥哥哥地把你叫着,你竟然在这儿给我添堵。你这话说来说去不是给齐衡惹麻烦嘛,你欺负我倒也罢了,还欺负到我相公头上来了。”小娘子抬眼看了看齐衡,见他面上没什么变化,如春风和煦,她只当是君子风度。“相公咽得下这口气,我可咽不下!”遂脱口而出。
“谁说必须得姓苏了,我相公哪里比不上苏家二公子了!他文采卓然,风度翩翩,如青竹挺拔坚韧。”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廉岩倒反应的快,“那是谁说要嫁苏大人的!”
“苏大人是好,可他年纪大了,不过怎么就非得是姓苏的人了。齐大人就是苏大人,我相公哪哪儿都好,轮不到你在这儿浑说,我想嫁的人就是齐大人。”
“哦,原来是齐大人啊!”廉岩坏笑,“齐大人恭喜恭喜了。”
此时小娘子才意识到说错话,她面子薄,一头栽在齐衡怀里。齐衡也顺势拥着她,对着廉岩说,“我娘子被欺负了好一阵子了,你若再这么着,可别怪我无礼。”
“不敢,不敢,毕竟人家说了,她家相公哪儿哪儿都好,我们可比不得。你说是不是啊,官家。”
“你们啊!”官家携着庆宁长公主来一起笑语,其乐融融,仿若江峰与临川公主于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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