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张居正回忆起嘉靖四十五年,那个在紫禁城的夜晚,他依旧会陷入深思。
那是他接触权力的开始。也是站在最靠近权力顶端的一次试探。
帝王遗诏,继往开来,备述功过,出自他手!
那一夜,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锦衣卫的护佑下来到了宫禁。寝殿外,是等候多时的首辅徐阶,寝殿内,是已故帝王嘉靖。
没有其他人知道,那一夜,徐阶和张居正说了些什么。
西苑
重重殿宇楼阁被隐藏在黑夜中,伴随着视线的拉近,渐渐露出低飞的檐角。太监手中的宫灯发出微黄的光芒,锦衣卫的衣角在拐角处一闪而过。
走得愈来愈近,张居正才看清远处的寝殿灯火通明。在宫嫔太监一声低过一声的抽泣中,他拾阶而上,干净的靴底踩在白玉石阶上发出细微的声响。他疑惑地看向站在门外,目光沉静的徐阶。
“徐阁老?”张居正拱手施礼,旋即起身。
"陛下,“徐阶放下手里微凉的茶盏,递与一旁随侍的小太监,目光平静如水。”殡天了。“
张居正还来不及惊诧,又被徐阶一言一惊。
"我来起草遗诏,你来写。”徐阶转身进入殿内。
遗诏!张居正瞳孔微缩,随即恢复了正常。他立刻跟在徐阶身后,进入殿内。
明黄色的诏书缓缓在他面前展开,张居正有些激动地提起笔来,他看向了徐阶。
徐阶也看了一眼他,可是目光中透露一丝算计。
作为一个四品的讲官,张居正无论如何都不配起草遗诏的。更何况,在内阁诸大臣都缺席的情况下,他与首辅徐阶就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张居正不知道,就在他提笔的那一瞬间,他和高拱所谓的“宰辅之约”已经化作泡影。
他与高拱就此决裂。
那一夜,张居正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他终于可以为死去的人正名了。继盛,胡宗宪,王抒,还有那些枉死的人,被贬的人.......所有曾经因为皇权而隐藏的真相将公布于世。是忠臣还是逆骨,这封遗诏会告诉世人真相!
这封嘉靖遗诏以罪己诏的方式流传于世。嘉靖一生的所作所为,他作为一个帝王的自私懒惫,他功过得失以这样一种方式公布在世人眼中。
嘉靖已死,接下的大明又会是什么模样?徐阶不得而知,他的目光落在了眼前的年轻人身上。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这个人会以他的方式改变大明。当然,这是以后的事了。
伴随着一声声震撼人心的钟声传遍整个宫禁,陛下殡天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陆府
沈易从睡梦中惊醒,看见床边一身飞鱼服的陆绎,吓得立刻清醒过来。
“陛下殡天了。"陆绎平淡地把消息告诉沈易。"裕王已经入宫。”
沈易闻言一愣,又恢复了平常。
嘉靖死了?裕王要即位了?怎么这么突然!
“放心。”陆绎握起绣春刀,推门而出。
沈易看着微明的窗外,徐徐出神。
嘉靖已死,她也可以翻案了吧.......
诏狱
海瑞冷眼看着眼中掩不住兴奋的狱卒,整个囚房都吵吵嚷嚷的。
大概,他要被处决了吧。海瑞忍不住溢出一丝苦笑。
家中贫苦困窘,老母幼子,他们该怎么办........
“海,海大人?"囚房外有人在唤他。
海大人?海瑞嘲讽地勾了勾唇。
”用膳了。“
那人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食盒,接着哗啦啦地拿出钥匙,打开了囚门,将酒肉饭菜摆在灰尘飞扬的小矮桌上。
饭菜很丰盛,有酒还有肉,大概就是”断头饭“了吧。
海瑞沉着脸,拿起筷子,端着碗,卖力地咀嚼着。他吃的很卖力,也很干净。连碗底最后一点油花都用手指抹干净了。
”啪“地一声,海瑞放下筷子,视死如归地盯着眼前的狱卒。后者被他看得发毛。
”动手吧。“海瑞淡淡道。
”海大人,您说笑了。“那人连忙陪笑道。”您老很快就被放出去了,您不知道,陛下殡天了,新皇即位,您是忠贞之臣,少不了加官进爵........"
嘉靖死了!海瑞一愣,随即开始剧烈呕吐起来,他拼命地吐着,面色发青,吓得狱卒面如土色。
突然,海瑞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哭声。
是的,嘉靖死了。作为臣子的本分,他理应哭一场,仅是本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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