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傅恒，你，不会还有什么别的目的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因为这次还带着个小元生，傅恒一路上让马车驶得很慢，走走歇歇，用了二十天才回到京师，已是十月末。

今生乾隆也是跟前世差不多的时间下旨召傅恒回的京，或许是南档房一案的曝光，令乾隆还是觉得要由更信任的人替他监管户部这个掌握全国土地、赋税、户籍、军需、俸禄、粮饷、财政收支的重要部门，这个人非傅恒莫属。

因而这道召旨同时也是调职令，傅恒从山西巡抚迁户部左侍郎，入军机处行走，与来保、三和、海望、赵宏恩四人共担总管内务府大臣，身兼数职，前途无量。

又因傅恒在山西巡抚一职上做出了个相当漂亮的成绩，建惠民医局，平大宁、永和欠税，整治解州官场乱像，走的时候老百姓跪地十里相送，都十分舍不得这位真正爱民的好官。

傅恒也担心自己走后，他先前所颁布的一系列政策不能得到好好的延续，便举荐了时任山西布政使的陶正中护理，暂时代行巡抚职权。

不过，前世皇上任命了班第署理，接任他的巡抚一职，署理与护理不同，护理只是在某个高级职务出缺未能及时选派到合适大员接替或虽已任命新任官员但暂时不能到任的情况下由其下一级官员暂代其职，署理则是在暂代的层面上还带有一层试用的意思，若班第干得好，是可以自然而然转正的。

可惜班第做的并不好，出了个不大不小的差错，皇上才又任命了陶正中，而与陶正中共事的两年多里，傅恒亦知其人是个尽职尽责的，前世后来他也确实将巡抚一职代行得不错，因而傅恒直接跟皇上推选了陶正中，也免得走弯路了。

这么点小事皇上也不介意给傅恒面子，便准了，旨意到时，傅恒还未动身，他也趁机好好与人促膝长谈了一番，又敲打了下属的按察使、道台等一众官员，令他们在做好其他工作的同时，要好好将惠民医局开办下去。

傅恒对刑大夫寄于厚望，期待其能发挥自己的才华推动如今的医疗技术向尔晴所描述的那个世界发展，最起码能研究出那叫什么牛痘的，他看看元生，又看看尔晴。

“怎么了？”

“可惜，刑大夫不愿与我们一同上京。”

“故土难离，人之常情。”尔晴知道傅恒在担忧什么，安慰道：“刑大夫医术精湛，京师的也不差啊？”

再说，又不是回了京就与刑大夫彻底断了联系，尔晴也不会白白‘培养’了她后弃之不用，定会常常与其通信，关心牛痘技术的进展的。

这两年，刑大夫多方寻访，终于确定了尔晴与她所说的牛痘的真实性，又在傅恒的支持下，与医局其他医士们学习如何使用显微镜，初步了解到微生物的世界，推广牛痘计划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而一般，种人痘都是在小孩三四岁的时候，尔晴只希望到那时，牛痘技术已然成熟。

她在安慰傅恒的同时，亦是在安慰自己：“何况，那边的各种实验人员、用具已差不多完备，在家乡也更方便刑大夫施展才能。”

毕竟，若真的研制出牛痘疫苗后，还是需要在人身上做实验的，太原百姓对刑大夫已有了数十年行医经验的信心，想必届时会比较容易将这技术推广开来。

“嗯，也是。”

傅恒本欲去牵尔晴的手，犹豫片刻，没有牵上去，如今，他可真是可怜得紧，连牵妻子的手都要好好掂量一番才行，以免被拒。

少顷，他又自嘲，连这点‘求不得’之苦都受不住，真是没出息！

尔晴在一旁逗元生玩，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之处。

几天后，一行人行至正阳门外，有仆从已在正阳门前的御桥下等着，正阳门城墙规模宏丽，形制高大，气势雄浑，与太原城是不同的美。

车队经五牌楼，自御桥右路桥道入城，正值晌午，此起彼伏地叫卖吆喝声是熟悉的老北京味儿，沿着东江米巷一路走，上南御河桥，再过几个胡同，就能转入东单牌楼大街，接着径直往前到东四牌楼再走一截，就是富察府了。

但，经过詹事府后，马车就转了弯，尔晴觉得奇怪，便问：“这是要去哪儿？”

傅恒眼神闪了闪，才回说：“我托人新买了座宅子，此次回京我们便可单独劈府出来住了。”

“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这么决定了？”尔晴愣了下才明白傅恒说了什么。

本想给尔晴个惊喜的傅恒见她表情不对，赶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在巡抚院自在久了，想是会不太习惯回府后要给额娘晨昏定省什么的，才自作主张这么做的……”

是有这个原因，但不止，傅恒想的更多的是，那个府里发生过太多太多不美好的事，他不希望他和尔晴还被那些过往所束缚，能快些真正走出来。

“你若不喜欢，也不一定非要去住。”

傅恒忐忑地加上这句。

买都买了，不住空在那儿岂不浪费？

而且，傅恒说的也不无道理，跟婆婆住一块，哪怕不住一个院子，杂七杂八的事儿确实挺多的，可是，尔晴担心：“我这出一趟门，回来就要跟额娘‘分家’，太没规矩了点吧？”

“我一早便已向额娘请示过了，额娘不同意我哪敢，而且府里这几年添了好些人，额娘也说确实有些不够住的感觉，虽然她也挺不舍，但对此还是没意见的。”

尔晴不再说什么，她乐得自在，然后问：“那，宅子买在哪儿了？”

“西城鸭儿胡同，什刹海附近，离你阿诨阿沙他们近很多……”

傅恒特意选的这个地址，差不多在富察府跟喜塔腊府中间的位置：“以后，你想去看望家人，不用穿越大半个城了，就算要回老宅做什么也不算远。”

富察府位于东城区四牌楼下二条胡同，喜塔腊府则在西城玉皇庙附近的半壁街上，从前两家要来往，来回得坐一个多时辰的马车。

其实，这时候女子嫁人后，想要回娘家并非一件容易的事，不是说你随随便便想回就回，必须先征得夫家的同意，老夫人宽厚，一般提前告知一声就可以了。

不过，这不代表尔晴就真的能肆无忌惮地回去，老夫人这么说是显得她慈爱小辈，尔晴要真这么做了，就是她太不知人情世故，没有规矩。

何况，每次回去省亲都得准备一大堆有的没的，人情往来的，少了短了谁都不好，尔晴嫌麻烦，并不常回去。

但，若是做或得了什么好东西，尔晴还是会差人送去一份，尤其是她大哥大嫂，或许，还可以加上她的幼弟，也只有他们算得上是她真正的亲人了，给他们准备的时候是最心甘情愿的。

今后，分了府，就没有那么多这方面的顾虑，尔晴还在想，若是什么时候，她大哥能得皇上特旨敕建宅邸，也搬出来住，那就更好了！

傅恒如此用心，尔晴自然感受得到，来而不往非礼也：“可，这样的话，那你以后上衙门不是就要绕很远的路了？你日日要朝参，我只是偶尔归宁一趟，累着你，我岂不是罪过大了？”

“谢夫人关心，是比以前要远些，不过，能搏尔晴你一笑，这点苦为夫还是吃得的。”

说他胖他还喘上了，尔晴哼笑一声：“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也算助你一臂之力了，不是？”

“是是是，夫人是傅恒当之无愧的贤内助，能娶得夫人这样贤良淑德、蕙质兰心、温婉美丽……”一口气不知道说了多少个褒奖之词，傅恒却似仍觉不够，还是尔晴瞪起眸，才止住他，最后总结道：“知情达理的妻子，傅恒夫复何求？”他朗笑着说。

富察傅恒是个拥有张极惑人的皮相的男子，当他看向你，清俊的眉眼里都是温柔的笑，满怀真情地望着你，便是尔晴这般不解风情的人，也无法不被这样的一张脸所影响，她悄悄移开眼。

花言巧语，嘴上抹了蜜么，她才不会就这么轻易被骗了去，尔晴似笑非笑地斜了傅恒一眼，但，这一眼含妩含娇，眼波投来，不像嗔怪，更似传情，媚眼如丝，令傅恒受用无比，笑声更爽朗了。

笑声传到马车外，马夫侧耳倾听，又听得身后有人喊他，原是个护卫骑马赶上来，说小少爷已经吃饱奶，于是马夫‘吁’了一声，拽紧马缰绳，勒停马，那护卫见了，便冲后面打个手势，一个传一个，后面奶嬷嬷们坐的马车也停下来，上面下来个人，抱着元生交到梨云手里，梨云又将孩子抱到傅恒和尔晴的马车上。

元生已经一岁半，尔晴让奶嬷嬷逐渐减少喂奶的次数，开始给他断奶了，并增加喂食辅食的种类和花样，一般是些鱼、虾、肉糜粥，蔬菜水果糊糊，面条、馒头、馄饨之类的东西，宝宝比大人更容易饿，少吃多餐，每隔一两个时辰，就会让车队停下，或是抱元生去吃奶或是让人准备些辅食给他吃，元生如今已会自己吃饭了。

“额娘，抱抱，抱抱。”

一看到尔晴，小元生就对着她笑开来，伸出小短手，傅恒想要抱他，却被他躲开，嗫嚅着小嘴喊：“不要阿玛，要额娘抱。”

大概是这一世尔晴学会了更科学的养娃方式，在傅恒和尔晴每天都陪他做益智游戏，读小故事，认卡片的努力下，小元生比一般的小孩要更快开始说话，到现在甚至很多时候都能清晰完整地说出一个长句子，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府里人都不吝啬地夸元生是个小神童，元生是能听懂别人夸他的话的，每当此时，他的小表情，好玩得很。

那厢被儿子这么嫌弃的傅恒都习惯了，哭笑不得。

“额娘抱不动我们元生，让阿玛抱，好不好？”

虽说，近一年，尔晴在傅恒的督促下，也算一直在勤加锻炼，至少比之前勤，但许是时间不够，还未见效，加之元生每天都在长，尔晴仍然抱不太动自己儿子。

好在，元生养得好，十一个月快一岁的时候就已经会自己走路了，当然不可避免地还有些晃晃悠悠的，到现在一岁半，走得那是相当稳当了。

相比尔晴，小元生没那么喜欢傅恒，但比起其他人，傅恒还是在小元生心里占据更重要的那个位置的，他眨巴眨巴眼睛，便转而投向傅恒的怀抱。

还嘴甜地叫了声：“阿玛，抱。”

傅恒并没真抱他，只是虚搂着他，凑在车窗前，指着街边的店铺、小摊教元生认东西玩。

“元生，你看，那是什么呀？”

“是布脑（老）虎！”

尔晴在一旁看着，时不时也加入进去。

马车走了会儿，转了个头，一眼便能看到那高大的鼓楼。

“看，元生，那个呢？”

“好高好高的钟楼！”

傅恒惊讶，没想到元生居然能认出来，虽然认错了，但也大差不差，太原也有钟楼鼓楼，傅恒、尔晴曾带元生去玩过，而每天早晚钟鼓楼都会报时，先击鼓后撞钟，周而复始，共响一百零八下，小元生自然对此印象深刻。[1]

“不是，这是鼓楼。”

鼓？小元生最熟悉的就是他经常玩的：“拨浪鼓吗？”

“比波浪鼓要大，大很多。”

小元生似懂非懂，想象不太出来。

“钟鼓楼？”

尔晴才反应过来，什刹海离这两个地方很近。

除了北京、太原，全国稍大点的城池一般都建有钟楼、鼓楼，承担着报时、安保的功用，每晚从一更到五更之时，都会敲钟或击鼓，声音之大，都城内外十有余里，莫不耸听。[2]

后来，可能是皇上也觉得吵，就下旨改为每天一更三点和五更三点各敲一次，称为定更和亮更，定更时钟声响城门关，交通断，称为“净街”；亮更时，钟声响城门开，为一天之伊始。[3]

古代一点相当于现代的二十四分钟，一更三点就差不多是晚上八点十二分，这还好，毕竟这时候一般人都还没入睡，不会被吵醒，但，五更三点，也就是早上四点十二分，就显得有点早了，至少，对尔晴来说，是！

“你，把新宅子买在什刹海，不会还有什么别的目的吧？”

尔晴怀疑地问。

以前，在富察府虽然也能听到些声音，但到底传那么远了，钟鼓声已经减弱很多，以后，在鸭儿胡同，那么近，岂不天天四点多就会被吵醒？

至于嘛，不就是她早上起不来，可她也没耽误锻炼啊，一天那么多时辰，什么时候不能练？

“真没有，我就是觉得什刹海风景又美，位置又好，才选那儿的。”

傅恒很无辜。

尔晴却不信，气噎，认定他就是故意的。

小元生看看自己阿玛，又看看自己额娘，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氛，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咯咯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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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有参考百度，不过北京鼓楼在乾隆年间是损毁状态，这里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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