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少爷,中秋同乐!”
“少爷,中秋节安,月圆人更圆!”
一路上,有许多下人笑盈盈地跟傅恒说着节日祝语,傅恒一一应了,点头回以微笑。
没人发现,那笑意未曾达眼底。
笑嘛,谁不会笑?
他终于也体会到不想笑却不得不笑的感受了。
傅恒嘴角的弧度又弯了些。
账房里,尔晴正在给府里的下人派发节日的赏银,用红色的绣花荷包装着,喜庆得很,这是除了月俸外的额外福利,像端午、中秋等几个大节都有。
根据分工不同,级别不同,赏银的分量自然也是不同的,这也相当于对府中每个人一个阶段的工作总结,里面的门道多着呢。
常言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可,何为均?
有时,一视同仁也是另一种不均,赏罚分明,恩威并施,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没有那么简单。
这些婢女、家丁、小厮,看似渺小却处处不在,你不会知道,他们之间有着怎样千丝万缕又错综复杂的关系。
若是其中的谁心存不满,故意给你使坏,也是让人很头疼的一件事,所以,为了管好偌大的一个府,尔晴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幸而,府上的情况不算复杂,没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莺莺燕燕,管起来,也就容易得多,比从前她帮着皇后娘娘执掌长春宫还要简单些。
二阿哥去后,皇后太过伤心,倦怠于宫务,高贵妃隔三差五在一旁说三道四,皇上一开始还有心情等皇后振作,可随着国事越来越繁忙,他也没时间再陪皇后耗,高贵妃就这么轻易地揽走了宫权。
尔晴也是这个时候,逐渐走进皇后的眼里,被一步步擢升为大宫女,最终接替红螺管理阖宫上下大大小小事务的。
不过,当初她虽说是皇后底下第一人,深受皇后信重,但,一等大宫女到底还是宫女,有时管得严些,难免会被人讽刺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再加上彼时是高贵妃的人掌管着内务府,身为皇后的人,那些人明面上不敢对尔晴做什么,暗地里的刁难没少过。
追根究底,就是因为尔晴只是个下人,而且这个下人的主子还失了势,但,如今则不同,她成了主子,是这院里唯一的当家主母,没人敢不拿她当回事。
不过,相应的,位置越高,责任就越大,就拿这分赏银来说,不是上下嘴皮子碰一碰就能干好的事,考验的是当主子的站那么高,是不是看得够远,够广,够全。
尔晴好歹也在长春宫历练过,宫里头的人和事要远比这府里来的错综复杂,所以,这方面还是难不到尔晴的。
雀梅按名册上一个个叫,由尔晴亲自将绣了名字的‘红包’分发给人,干得好的,当然要夸几句,犯了错的,也少不得提点提点,不过,毕竟是节日,点到为止,才是皆大欢喜。
每个人都翘首以盼,期待着自己能被多赏些银,领到钱后,自觉不自觉,也会不经意地用手掂量几下钱袋子,不管他们心里满不满意,面上都是一副感激不尽的模样,口中也要说些吉祥话。
尔晴在这方面从来都不吝于多给些的,她当过社畜,也当过奴才,不敢说百分百,至少绝大部分人不会只靠情怀替老板做事。
不管在什么时候,人性都是相通的。
谁愿意做穷人?谁愿意当奴才?
可惜,阶级的壁垒,从古至今都是难以跨越的,现代社会如是,何况这个时候。
说起来,她好像算是个幸运的了?
呵!
心思几转,尔晴也没有耽搁着手下的事,刚刚就见到傅恒一直在外面站着,但又不进来,也不知道在看个锤子,她不由投去个疑问的眼神。
却未得到回答,傅恒朝她微微笑了笑,尔晴原想再问一句,恰时雀梅将下个人的‘红包’递给了她,她只好先将东西接过来,等她再抬头看时,傅恒已经走了。
这人,到底是来干嘛的啊?
尔晴愣了一愣,有些莫名地眨了眨眼,随即接着给下人们分发赏钱,虽说这次来山西,她和傅恒并没有带太多仆役,但加上原本抚院里的以及伺候别院里幕僚、抚标的人,差不多也有五六十个了。
按批分次来,少说也得花上小半天的时间,没一会儿,尔晴就把这个一时而已的小小疑惑忘到了脑后。
忙完已过未时。
傅恒不在院里,中午的宴席他要跟抚院的下属们在一起吃,这事傅恒一早就跟尔晴说过,所以午膳尔晴便只让人备了她一个的量,三菜一汤,都是依尔晴的口味做的。
入夏以来,天气渐热,尔晴的口味渐渐由辣口的菜偏向酸辣口了,现在天气开始转凉,她却已经吃上了瘾,一时半会儿好像改不过来了,今天这三菜一汤,俱是酸口的。
一道醋熘白菜,一道糖醋鲤鱼,一道酸辣土豆丝,汤则是酸笋鸡丝汤,自从端午那日喝过这道汤后,尔晴就喜欢上了它的味道,隔些日子就会让厨房做给她吃。
她是真的饿了,不一会儿就吃完了两大碗米饭,另外还喝了一小盅汤,吃饱喝足人就犯困,尔晴靠在躺椅上打着哈欠,脑袋一点一点地,非常非常想要去会周公,偏偏有人不让她去。
“夫人?夫人?”
“嗯?怎么了?”
冷不防听见有人喊,尔晴一惊,努力睁大眼睛,作出清醒状,问:“你们刚刚说什么?”
“奴才们说,外面树上的石榴熟了,我们陪您去摘些石榴,晚上做您之前说的什么石榴虾仁沙拉吃?”
梨云、杏雨一边忍不住想笑,一边又不由心生罪恶感,夫人困得都成了这个样子,她们还要去打扰人家,梨云、杏雨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点可恶了。
可,这是少爷千叮咛万嘱咐的,她们不敢不听从,只能不断找话题跟夫人聊,不让其睡过去。
“那夫人,我们……可好?”
“好好好,听你们的。”
其实,这会儿子,尔晴哪里听得清两人说了什么,迷迷瞪瞪地只知道应好,哪知她话刚落,就被梨云、杏雨架扶着往个地方走,又不知是谁给她擦了把脸,热乎乎的绵巾一敷,尔晴终于是清醒多了。
“夫人,我们陪您在院子里走走?”
杏雨挤着张笑脸对着她,尔晴还能说什么,再有气也不至于撒在一个小丫头身上。
“行,行吧,去走走,去摘石榴。”
两人嘿嘿一笑,面面相觑。
摘石榴什么的不过是说辞,她们主要是怕尔晴坐着坐着就躺下了,躺着躺着就睡着了,这以前不是没发生过,要想把睡着了的夫人从美丽的梦乡喊醒可是比把她拉出门逛街还要难!
因为尔晴有着吃完就躺下的坏习惯,傅恒知道这样对身体不好,特意吩咐过几个贴身婢女看着点尔晴,由于傅恒的命令,几个人把尔晴看得死死的,使得尔晴的饭后午睡成了件奢侈的事儿。
尔晴也很无奈,她不是不懂其中的道理,只不过,她的生物钟不是她想就能对抗得了的。
惰性一旦养成就成了惯性,从前在宫里,有干不完的事做不完的活,吃饭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自然没有那个闲情雅致去午睡。
可现在,即便要当家,也并不需要尔晴太操心,有杜鹃几个帮衬着,定下规矩,立好秩序以后,所有人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尔晴只用偶尔抽些空出来查查账把控好大方向就行了,真要事无巨细手手抓可不叫当家,叫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除去这部分,尔晴更多的时间还是用来看书习字作画听戏绣花品茗……但,再多的消遣也总有无聊的时候,不睡觉睡过去还能干嘛?
说再多其实就一句话,人变懒了,这段时间,她吃的多,动的少,长了好多膘,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尔晴也不例外。
她摸着自己的脸,不禁有些许担心地问:“你们说,我是不是变胖了许多?”
“没有啊。”
两个人异口同声。
“真的,不是在说好话,骗你们夫人我?”
尔晴伸出手臂看了看,明明就比以前粗了不少。
梨云是所有丫鬟中年龄最大的,也是最会说话的:“夫人生得高挑,骨肉匀称,从前瘦有瘦的美,现在略胖点则是丰腴盈润之美,就是再胖些,也还是好看的,完全看不出来哪里胖。”
“是啊,是啊,夫人皮肤白,身材也好,该瘦瘦,该肉肉,光这两点,就够让奴才们羡慕了。”杏雨比了比自己,作苦恼色:“若是夫人这样的都嫌自己胖,那奴才可就没法活了!”
她附和着梨云的话,两人一番插科打诨逗的尔晴咯咯直笑,且不说其中有多少真心,反正尔晴听着高兴,心情自然就好。
几人有说有聊地在阴凉的地方溜达了几圈,半个钟头就过去了。
“夫人,时间差不多了,要不要奴才们伺候你去睡一觉?”
“算了,我现在也没那么困了。”
被这么一搅和,尔晴早睡意全无了,便决定先回房看会儿书,等困了再睡,一般,卧房里平时也会摆几本她常看的书。
躺椅上,尔晴刚翻开本书,忽然想起来个问题:“杜鹃哪去了?今儿个好像一上午都没看见她呢?”
连节日的赏银都是雀梅帮她领的。
已经走到门口的梨云又走回来答道:“杜鹃带着人在西侧院里,书房今日大扫除,东西都被搬出去晾晒了,那里太阳不直晒,又空着,正适合晒书。”
“哦。”
尔晴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但又觉得有些奇怪,追问道:“一上午了,还没晒完?”
“不是,杜鹃回后罩房了,说是昨晚没睡好,让奴才帮她顶两个时辰,她回去补个觉。”
听了这话,尔晴放下书,关切地问:“没睡好?可是生病了?”
“应该没有,奴才看她脸色很正常,不像是生了病,若是真的生病了,杜鹃不直接说,瞒着我们干嘛?”
也是,尔晴放下心,又靠了回去。
“杜鹃姐姐最近几天好像有些失眠……”一旁给尔晴打扇的杏雨插了句嘴说:“我好几回夜里醒来去解手,都听到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失眠?”
尔晴若有所思,再没了心情看书,吩咐杏雨去库房领些安神汤煮给杜鹃喝,便让两人都下去了。
如果没猜错,杜鹃定是因为自己先前告诉她的那件事才会失眠的吧?
或许,她不该把杜鹃拉进来,毕竟,她的计划对于一个从小被灌输三从四德思想长大的古代女子来说,属实大逆不道了些。
封建思想对人性的奴役真的太厉害了,在宫里当了六年的奴才,尽管尔晴再不愿,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膝盖弯下去得越来越习惯了,何况,杜鹃呢?
尔晴不是没考虑到这个情况,可,除了杜鹃,尔晴也想不到可以求助谁了,只靠她一个人,她的计划根本实现不了。
当初,陪嫁人员中尔晴只选了一个杜鹃跟在身边伺候,其他人都被尔晴安排在了别处,替她管理庄子上的事,不知为什么,她对杜鹃比对其他人天然就多了一份信任。
尔晴非常相信杜鹃对自己的忠心,却不得不怀疑在计划还没实施前就已经害怕,或者说是忧心到失眠的她,届时,能不能帮到自己?
还是,更有可能帮倒忙?
思虑过后,尔晴决定去看看杜鹃。
————————
无奖竟猜:
尔晴会不会发现杜鹃已经把她的秘密给抖落出去了?😁
论适配性重生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