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午9点20分,马天宝按期收到了潘丽美寄来的特快专递,寄信人的名字仍签的是梅友铭,但地址与邮戳却发自外地,看来她为了不使自己的身份泄露,显然煞费了一番苦心。里面的叶长江日记,保存得完好无损,第一页上记载的是1992年3月6日,地点:广州白云宾馆;运输工具:GA750013;交货人:田照东、乔治•斯达克;去氧麻黄素(冰毒)二十公斤;接货人为一名香港男子。最后一页是2017年4月5日,地点:云南瑞丽;运输工具:GA750011;交货人:刘唤春;摇头丸10万克;接货人为两名操西部口音男女(估计来自宁夏)。
马天宝请技术鉴定室,对叶长江审讯江子信的笔录与日记中的文字进行了字迹鉴定,几秒钟的功夫,电脑就将两个文本中相同的字挑拣出来,经过放大核验,确定出自同一个人的笔体。
他敲开了陈检察长的办公室。
在陈检察长的办公室里,坐着政法委刘青锋书记、市纪检委关洪书记和市委常委、公安局长秦海林,他们一大早就汇聚到了这里,正焦急不安地等待马天宝的到来。
马天宝将叶长江的日记、鉴定报告和提起公诉意见书以及侦查终结报告一同交给了陈检察长,同时将三张已经添写好姓名的逮捕证放在了写字台上。他什么也没说,坐到了一边,眼睛看着窗外,默默地等待领导小组做出最后的决定。在座的四位领导均感到,经过这次“6•5”枪杀案侦破,马天宝似乎成了另外一个人。
四位查案领导小组成员,仔细看过厚厚的一打材料之后,目光不约而同地汇到一处。秦海林的职务算是在座中最高的一位,理应首先发表意见,当他看到其他人的目光转向自己时,苦笑了一下,站起来将手中的材料还给了陈检察长,嗓音低沉地说了一句:“案子里涉及到了我的亲属,按组织上原则我主动提请回避。”
接着,他拿起陈检察长桌上的电话,通知刑警大队的白显鹏队长,迅速组织人力,对田东照、乔治•斯达克和杜本正三人进行监控,最后强调道:“下一步行动,你们要听从石检察官的安排。”交待完,便默默地退出了会场。
剩下的三位领导一致同意将罪犯立即逮捕归案。
马天宝驾车来到了中美康泰药业有限公司,白显鹏带着十余名刑警正守在公司的大门口,看到马天宝的城市猎人驶近,他连忙跑步过来急切地说道:“田照东已经潜逃,是乘昨天晚上的飞机,机票是直接飞往深圳,恐怕是要外逃。你看怎么办?”
“发通缉令,赶紧与公安部联系,请国际刑警协助捉拿田照东归案。”
白显鹏将手下的刑警交给马天宝指挥,自己驾车赶回局里亲自处理此事。
来到公司副懂事长的办公室,门外早已守着两名持枪荷弹的刑警,乔治•斯达克仍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坐在办公桌后面手端着一杯咖啡。看到马天宝走进来,他放下手里的咖啡,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叨在嘴上,用一双蓝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马天宝,将一双长满黑毛的大
手并腕举到桌上,说:“石检检官,你赢了,做为一个失败者,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通知美国大使,我要求引渡回国审判。”
“美国是《联合国禁止非法贩运麻醉药品和精神药物公约》缔约国,不管到哪里审判你也休想摆脱自己的罪行。”
马天宝出示了逮捕证,让两名刑警给他上了手拷,将他押进了囚车。
前一天,杜本正被潘丽美撤销客房部主任一职,没有任何理由,还勒令他限期调离丽都大酒店。他满腔怒火,正四处收集材料,准备状告潘丽美卸磨杀驴,一副手拷将他带进了公安局刑警大队。
在审讯杜本正时,最初他还二分狡猾,百般抵赖,拒不交待,直到将那封存的三瓶酒连同食品鉴定书摆到面前,他才痛哭流涕地承认,田照东用5万块人民币收卖并指使他干的,是他亲手陷害了自己的多年的朋友周一凡。看来在某些人面前,金钱的魅力确实是无穷的。
乔治•斯达克被捕,田照东遭到通缉,消息很快传到刘一刀的耳朵。
他意识到末日即将降临,当晚化妆成公安干警,带着两个手下,驾着那辆黑色的标志牌轿车,准备逃往外地。在车行驶到城西通往京沈高速公路收费站时,虽然车牌照挂的是公安牌照,按往日的情况不需交费,直接上军车通道进入高速公路。但是,今晚的收费站却放下横栏挡住了去路。
一名交警戴着白手套从收费站的铁房子里走出来。
刘一刀的手下同样换上了公安警服,依然像往日那样耀武扬威地探出车窗,用手指了指车头,说:“没看见是公安牌照吗?我们是刑警大队的,正在执行任务,赶紧升起横栏让我们过去。”
他们没有想到这位交警正是王鹏的儿子张小川,刑警大队的人他几乎没有不认识的,而车上这三个家伙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他看了看坐在车后坐上的刘一刀,虽然他竭力想装出一副领导的模样,可是那惶惶闪烁不定的眼神,令张小川实在生疑。他摆手让他们下车,要求检查证件。
三个家伙互相瞅了一眼,装作找出证件的样子,突然起动轿车,不顾一切地朝横拦冲撞过去。
大概他们误认为那横栏不过是一棵木头而矣,撞断后即刻驶进茫茫黑夜,逃之夭夭。然而,想不到的是那横栏非但不是木质,而且还是由铁轨改制而成,硬度极强,只听“咔嚓”一声,轿车的保险杠顶撞在横栏上,整个车身向前翻跃过去,连续折滚了几下,最后翻扣在高速公路上。
王晓川走过去,低头一瞧,三个家伙早已半死不活地倒撅在车座下面。
他没有叫救护车,而是直接打电话通知刑警队,他猜出这三个家伙当中肯定有绰号叫刘一刀的逃犯。
马天宝是在刑警的审讯室,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称刘一刀的案犯。他脑袋上缠满绷带,看起来显得更加猥琐。对这个家伙他已没必要亲自审理,刑警大队的人有得是办法让这个胆大包天冒充公安刑警的家伙乖乖开口。
白显鹏来到审讯室,将一份刚刚收到传真递给了他。这是国际刑警中国中心局打来的电传,通告案犯田照东已在香港国际机场擒获。
二
马天宝开车,身边坐着张慧铃来到了火车站。
他俩下了车,始终默默无言地走进侯车大厅,走进站台,一直来到长长列车跟前。
张慧铃的长篇特写《正义的利剑》昨天电传回报社,临行前,总编打过来电话,通知她火速回京,准备赶赴云南瑞丽参加一个有关缉毒的现场会。当她询问起稿子的结果时,总编吞吞吐吐地说,稿子写得非常深刻,有力度,有份量,但是,此类报导需要经过国家公安部审批之后,才能决定是否见报。张慧铃一听,心即刻凉了一半。她似乎对公安部能否敢于披露内部基层干警存在的问题抱有怀疑,情绪一落千丈。
马天宝对文章能否发表似乎并不怎么热心,虽然“6•5”枪杀案的侦查工作已经结束,案犯全部逮捕归案,但是,徐月惨遭杀害,江心婷的伤势还处于危险之中,这使他的心情一直沉重不安。
张慧铃转过身,从马天宝手里接过旅行包,伸出右手准备告别。
马天宝轻轻握了一下,说:“保重,方便的话代我去看一下江心婷。”
张慧铃点点头,望着马天宝忧虑重重的眼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说:“你也要保重。我回到北京马上就去看江心婷,找朋友请最好的医生给她治疗,放心吧。”
发车的铃声响了。
张慧铃走到车厢蹬口,忽然又转身跑了回来,立起脚尖,在马天宝的脸上吻了一下。她扭过身去,跑向车门,匆匆蹬上列车,始终没再回头。
马天宝呆呆地立在站台上,望着张慧铃的背影闪进车厢,望着缓缓启动的列车渐渐远去,望着午后眩目的阳光里两条缈无止境的钢轨,一种强烈的孤独感,仿佛火辣辣的烈酒从内心深处正缓慢地往外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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