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漏洞【79】

【79】乒乓撞球室（中篇）

阿多尼斯那身大衣下的肌肉，伴随台下观众们的欢呼一同暴露于灯光之下。这尊铜像般的健壮男人擦掉伤疤上的汗珠，黝黑的手指从短裤侧兜中掏出指虎，他已经等不及要为今天的挑战者送上斩首了！

“你已经接受了足够多的训练，孩子，”在阿多尼斯享受属于他的欢呼时，擂台另一侧的储藏室中，挑战者的身边多出一道银白色身影，“只是击碎些标靶与假人，可不能证明什么，不是吗？”

“博士，外面那个人，就是欺负格雷戈里的坏人吗？他是我今天的对手么？”阴影之下，一双银瞳的主人从座位上站起，她的双眸中又增添了几丝血色。

“没错，”听到熔融弗莱迪对此做出肯定后，那双银白之瞳竟直接切换为恐怖的猩红，银瞳的主人紧攥双拳，她已经准备好了。熔融弗莱迪见状，也为这把复仇之火倒上汽油：“雪尔莎，解决他！”

“正有此意，博士。”如果说刚刚疑问的口吻中，还略带几分孩童般的天真的话，那这句回应之中便只剩下最纯粹的冷酷—女孩本该拥有的童真、善良与眼中的光点，都被那对赤红的血瞳完全绞杀。

雪尔莎跨过阴影与光明的分割之处，一道无形而又有形的模糊边线。她踏上属于阿多尼斯的擂台，很快，那些观众们的欢呼，与这里的灯光都将被她亲手夺去—

被控制的雪尔莎紧攥双拳，指关节上的金属关节相互摩擦，随时准备挥出她怒气全发的第一拳。

“维多莉娅警官，他们已经要开打了！如果您再不快些，恐怕会发生流血—”说到这里，擂台之下的点钞手舔了舔干瘪的嘴唇。酒壮怂人胆，可要是事情闹大了，给他灌上几加仑汽油他也不可能硬扛过去！

这已经是点钞手喝空的第三罐达夫啤酒了。

可他内心的恐惧却丝毫没有衰减。

“我们十分钟后就到，盯好打手和那里的工作人员！”说完，维多莉娅跳高车顶的警灯亮度与警笛声，座于副驾驶位上的罗克姗，也用手部通讯器对摇滚弗莱迪发出信号—他们当然不能让点钞手一个人去冒险，哪怕他是个视赌如命的老赌徒！

“噗—！开始行动！”吐掉口中的一罐芬达汽水后，摇滚弗莱迪从乒乓撞球室的休息室中站起—终于，他终于可以扔掉身上这具涂满油彩的铁壳伪装啦！扮演一台自动贩卖机可不是他的强项！

不过，摇滚弗莱迪的这个举动，可把几个准备买上些啤酒的赌徒吓了个半死—会变形成机械熊的自动贩卖机？嘭—！现在，那只熊居然直接撞碎大门离开了，这算哪门子新奇事啊？

“啊！我蒙戈讨厌花生—！”又一台绿色自动贩卖机开始说话，出货口中开始不断掉出一包包油炸花生。最后，蒙戈马利也将身上这层方形铁壳扔到一边，“我蒙戈要出去透透气，抓点坏蛋！”效仿弗莱迪的开门方式后，赌场休息室的后门也没能保住。

“管他呢，反正不是我们弄的。”捡到一地免费的饮料与油炸花生后，一个赌徒对他的同伴说道。这里有装监控摄像头，大不了到时候就说是霸天虎干的咯！

乒乓撞球室？

克里斯在熔融弗莱迪的老巢中搜集着相关线索—几箱金属部件，几具沾着些灰尘的养殖箱，几捆线缆。最后，便是一张乒乓撞球室地下赌场的宣传单。

有意思，为什么熔融弗莱迪这样一台金属怪物，会对地下擂台与赌场感兴趣？他不可能只是为了擦掉身上的酸液，就去收集上近二十张赌场传单！

熔融弗莱迪，他曾经是奥古斯特。他从事生物化学研究，却被资金与赞助束缚了理想的脚步，那场金属细胞实验结束后，他的身体在酸性溶液与金属细胞的双重作用下变为半胶体状态，可如果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依旧想要继续自己的研究的话，那他就不得不去从事些非法勾当作为资金来源—

一些比抢劫更加隐蔽的勾当。

下一站，乒乓撞球室！

“看来是查出什么名堂了呢，小克里斯。”下水道枢纽的顶部，莉兹灵活地贴在一块冷湿墙壁上。她默默观看着克里斯进入这里，她看着他对这里展开调查。阿夫顿家的小男孩在这些年里的成长，还真有些惊人。

见那位警探的背影消失于下水道枢纽后，莉兹自墙壁一跃而下—是时候去乒乓撞球室凑凑热闹了。

擂台之上，裁判擦了擦身边那只金光闪闪的擂铃，怀表上的秒针再次转过一个周期，当这根指针再次划过秒表顶部的十二时，便是比赛正式开始的时候。

“斩首者”阿多尼斯先是活动颈部，之后便开始打量起这位挑战者的身材：这个可怜家伙的身高，连自己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她身上这套万圣节公主服装救不了她，阿多尼斯保证，自己会在三拳之内把她打到趴下。

不过是个在身上挂满铁板的机械小丑，阿多尼斯可不会对这根豆芽菜表现出畏惧！

经过熔融弗莱迪的改造后，

“雪尔莎”的总体外形依然是个女孩，留有一对银色双马尾的金属女孩。玲珑的五官下，无数道散热缝隙，在这张洁白无尘的脸庞上若隐若现。美丽而又瘦弱的四肢，若是在儿童餐厅或剧院中还能表演一场芭蕾，可在阿多尼斯眼里，它们比四根新鲜出锅的薯条硬不了多少。

不过，在擂台下陪过十几个女人的阿多尼斯也不得不承认，这女孩的腰部与总体姿色都还不赖，勉强算是个上乘货色。就这样把她按在擂台上暴揍一顿，他还真有些于心不忍啊！

唇部阴影下的虎牙，似乎是在强调她那屈指可数的威胁感—可笑，一只小猫也想模仿豺狼虎豹吗？太可笑了！

他会把她那双金属眼球给抠出来，拿来拌自己今晚要吃的意大利面的！

不过，阿多尼斯也听说了些消息，今天赌场中对他下注的人少了近一半。看来，还有不少人对眼前这位“女明星”报以厚望呢！阿多尼斯会用他的拳头，让他们为这个选择后悔的—就在今天，就在这场比赛过后！

阿多尼斯在这擂台上打拼多年，他可不会被一个小女孩吓到！

“我们给你来个痛快吧，小女孩，”阿多尼斯俯下身去，口中喷出的水汽在女孩的金属眼球上形成一层雾霭，“等会儿我只打你第一拳就够了，你只要趴在地上装死就能保住这条小命，听明白阿多尼斯叔叔的话了吗？”

“用不着和我客气，阿多尼斯先生！”被改造为机械女孩的雪尔莎，苍白面孔上的散热缝隙中流出几份炙热的仇恨。在她心里，也没有“手下留情”这个概念，特别是对伤害过自己家人的人而言—

金光闪闪的擂台铃被铁锤敲响，阿多尼斯率先出击，佩戴指虎的左拳挥向女孩的腹部—既然她是个要钱不要命的小鬼，那他就可以对她尽情地大展拳脚了，他要将雪尔莎的内脏打成一摊杂碎！

可是，这是怎么回事？这种击打落拳过后的质感，这种金属般的坚硬与冰冷质感又是什么？阿多尼斯用拳头亲吻过不少人的不同部位，他知道拳头击打在人的肌肤上会是什么感觉，那种感觉虽然难以言表，但绝不是他现在这种如履薄冰的无端恐慌！

机械女孩没有倒下，甚至连弯腰与轻咳也没有。熔融弗莱迪为她切除了痛觉系统，还在那本该柔软脆弱的腹部加装了几层钢板，阿多尼斯哪怕是力大如牛，也不能伤到雪尔莎分毫！

“啊—！”阿多尼斯将左拳收回，这次是他的右拳！没有，还是没有效果。那下一次呢？双拳，他还没有试过双向攻势—

可是他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不会再有了。

因为他的左腕，已经被五根纤细修长的金属手指紧紧握住，金属眼眶下的两颗猩红色瞳仁，也在这一刻随着雪尔莎头部的转动锁定阿多尼斯。

那些散热缝隙，它们在雪尔莎的脸部开裂，露出金属外壳下的缆线、尖牙与机械颅骨。猩红的双瞳中充满杀意，就连自认为久经擂场的阿多尼斯，也因这怪诞的一幕而接近崩溃。

阿多尼斯忍受着左臂传来的剧痛，又将右拳挥向身前的女孩。可雪尔莎却轻松将这次偷袭躲过—她那看似瘦弱的金属身躯，现在反而成为了灵活的代名词。

找准时机后，雪尔莎一跃而起，她先是用双腿让自己倒挂于牢笼顶部。之后，她将自己像颗子弹般发射出去，抵达阿多尼斯的肩部后，她的双膝围绕阿多尼斯的脖颈收紧，她的双肘也将阿多尼斯的口鼻死死封堵。

阿多尼斯的脸色，很快便由赤红转为昏黄，最终又由昏黄转变为呼吸困难导致的惨白。

“斩首者”与他那身引以为傲的肌肉一同倒下了，倒在众目睽睽之下，倒在观众们的尖叫与议论声中，倒在七色聚光灯的照耀之下—他并没有死去，只是缺氧造成的短暂昏迷罢了。熔融弗莱迪不想把事情闹大，否则，可能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有人的欢呼声、花束与彩带都统一飞向这位擂台新秀：雪尔莎，熔融弗莱迪的第一台人类实验品，她成功了，他也成功了！

“谢谢，感谢诸位的掌声。”

当裁判将一块金牌挂上雪尔莎的脖颈后，熔融弗莱迪自一块偏僻的阴影角落中走出，他夺过裁判手中的话筒，语气也出奇地客气与彬彬有礼。

“相信大家都看到了雪尔莎•刀锋小姐的精彩表现。又有谁会相信，在一星期之前，她还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家伙呢？

是的，各位，你们没有听错！这是你们每个人的机会，只要你们认同我的观点，加入我的研究，你也可以像我们的小雪尔莎这样，完成自己的进化，脱离这具笨重无能的血肉之躯！

现在，有谁想要加入？”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只有一位相对理性的女人伸出手，请求对方解答自己的疑问。在得到灯光的照耀，争得熔融弗莱迪的同意后，夏洛特先是对他脱帽鞠躬表示敬意，之后，她抛出自己那包裹于糖衣炮弹下的恐怖推论—

“所以，这位不知名的先生。您是打算和德国纳粹那样，用我们的身体做人体实验么？”

人群的欢呼，很快便被一阵阵附和与议论所取代。雪尔莎看着低下头去思考的熔融弗莱迪，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当整个赛场的杂音归于沉寂后，熔融弗莱迪对雪尔莎下达他的第二条指令—

“杀了他们—”

“雪尔莎，杀光这里的所有人—！”

“一个，也，不能少—！”

摇滚弗莱迪与蒙戈马利冲破赌场大门的一瞬间，成群的赌徒与安保人员、小吃摊贩自地下擂台场中鱼贯而出，不过，倒是没人能轻松碰倒这两只巨大的机械动物。摇滚弗莱迪反而对赌徒们的反应起了疑心：就算是赌局结束，也不至于这么快离开吧？

难道说，是点钞手他告密了？

“哇啊啊啊—！”胡须花白的肥胖赌徒，跨过门槛时一个不注意，差点扑到摇滚弗莱迪身上和他接了个吻。点钞手拍掉身上的尘土，见克里斯、维多莉娅与罗克姗也正逆着人群赶往入口，他强烈建议摇滚弗莱迪与蒙戈马利立刻离开—

“那台机器人，它，它疯啦！大开杀戒，大开杀戒啊！”

说完这些话后，点钞手在摇滚弗莱迪的怀里晕了过去。蒙戈马利耸了耸肩：果然，就算点钞手他活到这把年纪了，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嘛！

没时间说风凉话了，维多莉娅为手枪上好弹夹，与克里斯相互点头后分头行动，从前后两个格斗场入口尝试突破。罗克姗与维多莉娅一队，蒙戈马利与摇滚弗莱迪，自然也要跟随克里斯行动。

“我就不该把那句话说出口的！”离开赌场之前，夏洛特在心中暗自想道。她真恨不得现在就给自己一巴掌！

不过，等等，刚刚那个疯子口中的机器人，她的名字好像有点耳熟？—格雷戈里的妹妹，和她似乎是叫同一个名字，应该是巧合吧？可是，如果再加上对克里斯自己提及过的失踪事件的话，难道说—

不，不！

夏洛特推开身后的赌徒，逆着狂奔而出的人流再次闯入赌场。

“哦？有意思！”看着一个个飞速跑离乒乓撞球室的身影，倚靠着停车场标识牌杆的莉兹咬了一口手上的鸡肉卷：看来，今天的乒乓撞球室有些过分热闹了啊！

“死吧，死吧—！”

“把他们都给我宰了—！”

“你们都不配—获得进化—！”

空无一人的格斗场中，只有熔融弗莱迪与他的造物仍在擂台游荡。

夜幕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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