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峰回路转!
有趣,真是非常有趣的案子。这是继昨天后,雷诺斯接到的又一桩大案—雷诺斯他喜欢挑战,特别是与刑侦、解密有关的挑战。当他用镊子夹起一片被凶手撕碎的书本残页后,雪白纸片上的墨绿色稠液则再度激发他的兴趣。
那是种混合液体,其中掺有高量强酸性溶液、人类体液与组织液构成成分。至于其中的墨绿色,就雷诺斯的猜测而言,那可能只是凶手为了突显风格尔添加的食用香精或色素之类的。案件的真正疑点,还远不止这些—
首先,这是一座私人书屋,书本也都是三至五年前的拓印本,没有限量发售或作者签名版这类极具经济效益的品种,第二,凶手的计划似乎液并非是偷窃本身,尽管许多书籍都遭受到酸液的亲切招待,却无一本失踪,哪怕是被融为几张油炸海苔般的黑纸也有迹可循。
最后,在雷诺斯的印象里,至少在他自己看来—他可没招惹过某位喜欢把加过色素的强酸黏液乱喷乱涂,外加深夜里私访民宅的重罪犯,他所招惹过的罪犯们,轻则被捕入狱,重则直接押送刑场—身为一名侦探,这种事情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在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的夹层中,雷诺斯用佩戴防腐手套的双指,缓缓夹起双眼所捕捉的异常—纸片,真有意思,像这种大户人间,居然会用一张随便折叠的卡纸来当做书签?在征得富商亨德森同意后,雷诺斯将卡纸于亨德森、管家与亨德森的妻子面前展开,信件上的内容,竟在瞬间之内便化为一股恶寒,近乎冻结他的内心!
滴到卡纸上的酸液,将迅速吸食、榨干纸张上的多余水分,留下多余的碳元素,并让被滴蚀的部分呈现灰黑色。凶手明显也知道这一点,卡纸上的黑色印记宛如听从蚁后指挥的蚁群,黑点们有序地组合为数十条行列,最终组合为一块块可辩识的字母,一句简便、押韵而又细思极恐的警告。
“自作聪明者,道貌岸然而乔装正义者,魔鬼必将持镰扣门!”
一段来自中世纪的拗口歌谣,是那帮和蠢货差不了多少的神父教育孩子们时用的—恐吓与屈服教育,无聊而恶心。雷诺斯将纸片再度折叠,塞入密封袋后转身离开。他对亨德森说出两句最终结论。
首先,凶手要找的不是他们,就算是在其他人家里,凶手也会这么做。没有重大财务损失,因此无法立案,警方也就无权干涉,私家侦探也便成为最好的选择。其次,只要亨德森请他亲自来调查的事情走漏出去,凶手就不会再拜访这里,玩上第二次恐吓游戏了—因为凶手目的现已达到,那就是吸引自己前来调查。
谁是下饵的渔夫,而谁又会是咬饵上钩的大鱼,这个问题的答案,在雷诺斯心中还远不到盖棺定论的时刻。所以,刚才的歌谣就是凶手的挑战书咯?很好,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眼角的星光熄灭后,昏暗的严肃感笼罩着侦探的心田。
焦痕小姐与奇卡已经快一个星期没开张了,可这也的确是无奈之举:焦痕小姐要维修保养手上这台引火装置,还要为它寻找电源。奇卡这个移动的派对狂人,在凌晨十二点时都会把自己摇醒,然后欢呼着将自己推到几根彩色蜡烛旁举行派对。若不是想在抢劫时多出个挡枪子的盾牌,焦痕小姐可不愿留着这只粉白相间的大废铁鸟。
尤伦卡的咖啡店?不,那里显然不是今天的最佳目标。奇卡也在这时为她提出建议:服装店怎么样?有那么多可以用来做烧烤的东西,在犯罪游戏结束后,还可以用撕衣服来代替派对彩纸呢!唔,这个建议倒是稍微靠谱些了,可还不够好—快餐店,是的没错,就是那家服装店旁的快餐店,她还能顺道抢劫些零嘴呢!
事不迟疑,现在就干。焦痕小姐将自己的装置火力调至最大档—吼吼吼,男孩们要小心啦!现在是伟大的焦痕小姐与她的小助手—派对功夫鸡奇卡的—劫掠狂欢时刻,如果不想被撒上葱花香煎火烤的话,现在把餐点打包,然后离开座位还来得及!
哗—!被一大“桶”盐汽水喷湿全身的感觉,可比焦痕小姐所设想过的还要痛苦。特别是当她转过身、拧干身上的制服后,发现喷出盐汽水的不过是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女孩之后。真是有趣,什么时候起,庞顿中城变得这么无法无天、缺乏秩序了?虽然她严格意义上也算个自由职业者,但现在这样可算不上是个好兆头。
“赖皮—!你忘了敲门,忘了带拜访礼物,还忘了对我鞠躬道歉,赖—皮—!你毁掉了柠檬苏达的午茶派对,整—个—派—对—!”
头发像是团草莓棉花糖的女孩爬上服务台,冲着推门而入、全身湿透的焦痕小姐大声吼叫起来。女孩的脸颊两侧有些并不均匀的雀斑,略带稚气的可爱却并未因此消散分毫,整理好头上的柠檬片状发卡后,女孩对准焦痕小姐举起双手,两把被加长加粗过的推气式水枪中装满各种口味的苏达汽水—焦痕小姐认为,自己是时候该戒糖了。
“所以,你这小调皮鬼的绰号叫柠檬苏达?哇—哦—!”焦痕小姐她可已经受够了,在第二轮汽水喷射攻势后,她一把抓起了女孩的辫发。焦痕小姐决定使用种更加直观的教育方法—用她的巴掌来对女孩进行教育!好啦好啦,她可不忍心也没有闲工夫去揍一个孩子。现在该做正事了,有谁想第一个贡献出自己的钱包么?
可焦痕小姐与奇卡都没有想到,等待她们的居然会是一阵又一阵的欢呼。柠檬苏达摘下头上的棉花糖头套,唔,这只是个餐厅活动而已,目的就是要选出今天的幸运顾客—击败他们的吉祥物“柠檬苏达”的勇者。奇卡对此倒没什么意见,她只知道这里会有一场满是汉堡与纸杯蛋糕的狂欢派对!
“可恶,这个星期我已经做了两件好事啦—先是尤伦卡之后是汉堡店—可恶啊—!”一小时后,结束狂欢的焦痕小姐推开店门,将头上那顶彩色派对帽撕碎后摔向地面,她对准地面上的纸屑按下按钮,必须,必须把那顶蠢帽子烧干净,否则她的下半辈子都不会安生的!
“哇哈哈—派对,糖霜,派对彩纸和免费食物,还有马戏团宝贝亲身代言的限量款草莓彩宝圣代哎!我居然能有幸吃到一块,今天真是太幸运啦!”奇卡将饼干筒中的最后一滴草莓奶油倒入口中,她为焦痕小姐留下的那份彩宝圣代都要化成奶油浓汤了。既然焦痕小姐没什么意见,那她就要开动咯。
焦痕小姐认为,自己在近两个星期内犯过不少错误了,其中最为严重的错误如下:第一,将奇卡从火车站仓库中偷出,并收她做手下。第二,她不该去抢劫尤伦卡的咖啡店的,这让她到现在都有些过意不去,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今天上午到底是发了什么疯啊?她应该听听奇卡的建议,去服装店走上几遭的。
经历过这繁忙而又毫无意义的上午后,焦痕小姐决定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去尤伦卡那里喝上几杯。至于今后的收入来源与今下午的劫掠行动,她决定等自己先填饱肚子再做打算—刚才的派对上,玩具与事物她可都一口没动呢!
“早上好,先生—?”
若是尤伦卡体内尚存一丝绯红刑者的意识,那她不可能不对面前的来访者感到警惕,甚至于会诉诸暴力。可现在的她就仅仅是她自己而已—对阴影下的未知充满恐惧,阴影与恐惧的主人并未做出行动,可咖啡厅中的光顾者们,却都不约而同地做出同一组姿势:他们扔掉手中的报纸与书籍,在桌上留好现金后争先恐后地穿过两扇玻璃大门前的缝隙。
恐惧的散播者,步伐如灌铅般沉重,似乎只要再稍加用力,柔软的木质地板上便会出现坑陷与凹痕。当这位不速之客对吧台伸出双手时,灰色的衣袖中,一只经过书钉密封的透明塑料袋滑落而出。在密封袋的四处边角上,酸性侵蚀的痕迹仍清晰可见。
“你在看什么?”阴沉的金属假面下,散播者的声音也被过滤为沉闷、缓慢又夹杂着些许威胁的稳重,此外,他对客人们的离去似乎早就有所预料。他又从大衣下取出一只密封袋,用于表达歉意的礼物,竟是四根密封袋内的金条!
“抱歉扰乱了您的生意,这些就当作赔偿吧。我只要一杯咖啡就好,无糖的,手磨咖啡豆。我可以等。”金属铸成的假面宛如志怪传说中的妖魔,面具后的双眸,则像是被两杯毒液所污染的绿色水潭—以貌取人可不是礼貌的待客之道,可就现在的情况来分析,用于赔偿的四根金条来路不明,尤伦卡不能收下它们。
那,就先做好分内的事吧。希望在他享用过自己这杯咖啡后,能够转身离去—带着金条与恐惧感一同离开。尤伦卡想要求救,可她又不知该向谁求救,座机电话就在身后的墙壁上,可她不敢用自己的生命去豪赌。她必须承认,现在的她对面前的男人感到恐惧—最纯粹的恐惧。
在被封锁的记忆深处,恐怕只有幼时亲身的爆破事件才能与之相媲。当尤伦卡将使用波纹纸杯盛放的咖啡端到男人手中时,男人五指的坚硬与冰冷,让她再度意识到一个事实:男人的手指,实则是五根毫无血肉的银灰色金属。
男人的时间到了。当男人望向尤伦卡身后的挂钟时,肉体的痛苦配合精神的恐惧一并发作,他的双手如触电般颤抖—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无法完全控制体内的它们,他还是无法完全恢复为自己!—没有时间了,他不想为自己徒增繁琐,当他那颤抖的五指用力握住尤伦卡递来的纸杯时,“它们”在他的指尖爆发了—
男人的痛觉,早已被岁月与死亡打磨为虚无。当尤伦卡为他递上纸巾时,手中那被酸液侵蚀、消释的纸杯中空无一物,咖啡落上他的衣襟、裤腿与足部。十几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忍受这种折磨—生不如死—“它们”爆发的时刻又到了。
“够了—!不要装作你很关心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男人抓起尤伦卡的双肩后冲她高声吼道,在尤伦卡因酸液对衣物的侵蚀而恐惧,进而转化为尖叫后,男人的理智又如同几块投入热饮地冰块般回归。他将尤伦卡放回原地,为自己的鲁莽与失控而道歉。
他想要再留下泻钞票做赔偿,可当他的手接触到吧台的那一刻,粘稠的墨绿色浓液便宛如响应冲锋号领的军团,它们成群滴落于男人掌下的木制桌台,凭借自身的强酸性质掠夺着木桌中的剩余水分。直到那张木桌被腐蚀到连八分之一都不剩—
“嘿,我见过不少犯罪事业中的亲密同胞了,”推开大门后的焦痕小姐,伸出右臂将奇卡拦在自己身后。她挑起双眉,开始打量这位转身面向自己的男人,“可是你的招数绝对算得上是最古怪、最恶心的一个。就像从下水道里挖出来的—被嚼过的果味口香糖一样恶心—哇哦—!”
焦痕小姐对准半空扣动扳机:不让人把话说完就开打,这可不是个好习惯。特别是这家伙的打断方式,居然是直接朝她扔出两把靠椅?用大火将它们燃为飞灰后,焦痕小姐俯下身去躲开男人的二轮攻势,她瞄准男人的背部,这一次,不是用火焰,而是用拳头和牢式踢打—简单来说,就是监狱约架时所用的混杂组合拳!
在焦痕小姐眼中,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可在金属覆面的男子眼中,这场战斗根本没有持续下去的必要。他知道如果双方使出全力的话,最好的结果也会是两败俱伤,还会引起警察对自己的注意—这是他最不希望经受的结果。
于是他将她撞倒,他选择逃跑,他的双腿奔向自己到来时所经过的大门。他用尽自己最后的理智冲出这里,哪怕是被撞倒在地的奇卡,也无法让他停止亦或转身。当焦痕小姐站起身时,她意识到手上的引火装置,恐怕又要经历哑火了—来自强酸先生的亲密接触,可在此之前,尤伦卡肩上的侵蚀损伤也是问题之一。
通过衣物的阻隔,滴落到尤伦卡身上的酸液还不算太多—新的衣服与吧台,这些损失成本恐怕就要尤伦卡自付了。可焦痕小姐也对那位先生露了一手:在他抓起自己并试图将她抛飞的同一时刻,焦痕小姐也从口袋里顺来了他的钱夹。
“万岁,我们打跑了那个竞争对手!可以开第二场派对了吗?”奇卡欢呼着接过焦痕小姐手中的钱包,除去些钞票与硬币外,还有一张失效已久的身份证件。那家伙的本名是什么?似乎是斯佩洛•克瑞什么什么的,反正也值不了几个钱,焦痕小姐将之塞回皮夹,准备再次发动火焰来销毁罪证—呃,引火装置已经坏掉了。
“可恶—!我就应该去那家服装店的—!一个星期,我不能再饿上一个星期来修自己的装备!我不是什么钢筋铁骨的蒸汽机维修工—!我是焦—痕—小—姐—!”在经过一段起义宣告式的高声演讲后,焦痕小姐靠在一处墙面上,冰冷的白漆墙面,现在她感觉好多了—发泄一下,忍无可忍时就该发泄一通才对。
可更现实的问题该如何解决呢?她的意思是说,她的胃袋还是在冲着自己抗议—通过蠕动与发声的方式。奇卡则依旧沉浸在她所幻想的美梦派对之中,只有尤伦卡紧紧把握着内心深处的最后几根冷静,她快步走向咖啡厅后室,更换衣物,处理好擦伤。
她的头脑也许有些混乱了,可她还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事。
玩具熊的五夜后宫:安全漏洞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